虽然在西藏当了几年兵,一直到退伍回家,也没有机会去圣地拉萨一趟,更别提游览雄伟的布达拉宫、庄严的大昭寺,还有美丽的罗布林卡、热闹的八廓街了。我们是坐飞机进藏的。从贡嘎机场下了飞机,我们这群新兵蛋子,直接换乘军车,奉命开赴边防了,在服役其间,除了极少数战友去过拉萨外,大多数战友退伍都是坐车去机场出藏,也不知道拉萨到底是什么样子,想起来有点遗撼。
我们驻守在一个叫错那的藏南边境小县,这个县城有三分之二的领土被印度霸占去。我们守卫着两百多公里的边境线。县城平均海拔4380米,说是县城,其实还没内地的一个村子人多热闹,到处光秃秃的,一棵树也没有,最冷的时候零下三十多度,一年四季裹着棉衣。
从县城经过八十二道弯的盘山公路而下,靠近边境地带,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山高林深,树木参天,层峦叠嶂,丛林密布,植被丰富,郁郁葱葱,怪石嵯峨。森林里有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如熊、猴子、藏羚羊等出没;印度洋的季风顺峡谷吹来,你仿佛置身天然氧吧。令人痛心的是,藏南的明珠达旺地区,离这里不远了,有9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至今被印度强占。
达旺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出生地,平均海拔2900米左右,资源丰富。1951年被印度占领,1962年我军收复,1963年我军主动撤离达旺。我们为撤离而叹息。1987年印军在藏南成立了阿鲁纳恰尔邦,大军云集,挑畔我方,我们为当时失去收复藏南的绝佳时机而惋惜,现由印军第4、33、15军管控。1987年的桑多洛河事件,2017年的洞朗事件,印军从未停止过蚕食我国领土的野心。如果我们还沉迷在1962年大胜印军的喜悦中,这是可怕而愚蠢的。我们韬光养晦,换来他国的轻蔑。要知道,我军已经三十多年无战事,必要时,还得亮剑证明自己。
在军旅生涯中,最难忘的是那次大雨中的边境巡逻。那次的巡逻跟以往不同,第二天首长要来边防视察,参加边境军方会晤。我们班接到命令前去探路,看看印军是否向我防区推进。因为跟印方的边界至今没有完成划界,印方无理取闹,除了面对面对峙的哨所外,目前只能以小河、山沟、或一座山为界,多轮谈判过后,仍无法解决边界问题。
去边境巡逻的那天,大雨从半夜开始下,一直到清晨,雨也没有停下来。我们穿上雨衣,带足弹药,全班战士加1名电台报务的战士,一共12人,在排长和班长的带领下,沿着阵地旁的小道,向山下走去。这时大雨如注,夹裹着北风抽打在脸颊上,又冷又疼,即使穿着雨衣,也无济于事,衣服和鞋很快就湿透了。崎岖的小路也不好走,有的地方脚踩在上面,就会陷进去;有的地方光滑,一不小心摔一跤;小路时隐时现。在松软的草丛中,巡逻小分队艰难地挺进。路边盛开的杜鹃花、鲜艳的格桑花,在风雨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由于雨中行动不便,身上带的装备越来越沉,心爱的冲锋枪、4个压满实弹的子弹匣、4枚手榴弹,还有一个水果罐头、一包压缩饼干。小路泥泞湿滑,按分量没多重,但这毕竟是在高原上行军,浑身上下像灌了铅似的重。困难再大,但一定要完成任务。
临近山口了,突然,排长命令我们保持安静,摆好队形,做好战斗准备。我们忙取下背上的冲锋枪,右手持枪,迅速分成四个战斗小组,互相拉开距离,平声静气,交替掩护,向前推进,耳边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作为一名边防战士,要时刻提高警惕,做好应对突发事件和军事斗争的准备。连长时常教导我们,平时多流讦,战时少流血,战术要活学活用,充分利用地形地物掩护,控制至高点射击,别叫敌人一梭子全撂倒;由于划界问题,边防巡逻途中,有时跟对方碰头相遇,会对峙起来。也许,我们早已在对方监控的视线里。我们如履薄冰,绷紧每一根神经前行。
终于到达山口,地势变得较为平坦,有一大堆石块垒成的尼玛堆,上面插满五颜六色的经幡,在风中摇曳。排长摸着尼玛堆上的石头,对我们很伤感的说,国界现在就是这堆石头了,军方会晤的帐篷应该搭在这里。毫无疑问,这里已经离印占的达旺很近了。我们勘探完毕会晤地点,就开始返回连队。在返回的途中,老天也像开了脸,太阳露出了笑脸,衣服在体温和太阳烘晒之下,由湿变干了。路边开放的格桑花被雨水洗礼之后,在阳光的照耀下精神抖擞,争相吐艳。
虽然我已离开部队多年,但想起那里的山山水水,常常会泪流满面。那里有嘹亮的歌声、整齐的步伐;那里有顽强的作风、钢铁的意志,把懵懂无知的青涩少年,锻造成一个个钢铁战士;那里还有我青春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