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曛曛,柳絮飘棉,一片片白色的柳絮,飞得满街满眼。那被风旋在墙角雪白的柳絮,让我猛然间想到野地的茅芽儿,此时也该老成一地白雪了吧!
茅芽儿,是我童年全部的幸福,也是我童年唯一的骄傲。因此,一到春天我便情不自禁地到野地里看望那熟悉而亲切的伙伴,那久远而终生难忘的亲善。更多的是勾起我对慈父的怀念。。。
我所说的茅芽儿,其实就是白茅草的花儿。春间二月,当大地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时候,茅芽儿已经星星点点地冒出地面尖尖的绿色。宛如尖尖的芦苇一样,在沉昏的大地上挺立。待到春间三月后,便老作棉絮了。茅芽儿的生命虽如昙花一现,但是那童年的快乐却根深蒂固,永远不会忘记。
茅芽儿前期只是草,但此草非彼草。你看准了那露出地面寸把长像棒针似的茅芽儿,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了,顺了长势像拔草一样向上轻轻地拔起。只听“叽”的一声,一枚纤巧细长上绿下黄的茅芽儿,便躺在手中了。
把这茅芽儿的外皮一层层地剥掉,随着外皮的绿色一层层渐渐地变浅变淡,到最后一层鹅黄剥夺掉,一段如细线一样银光耀眼的茅芽儿便呈现在眼前。它是那样娇嫩鲜亮又是那样柔腻绵软,仿佛刚满月的婴儿的肌肤。怀着惊喜怀着好奇送进口中,一股清凉香甜直入喉舌,沁人心脾。
那种又大又肥的茅芽儿我们是抽不到的,因为早我们之前的大人早就扫光了。我们只能在村前村后坟地里,或沟渠的边沿去寻觅,但是大多数是又小又瘦的,肉也不多,仅够尝尝鲜味。
那些让我引以为荣的茅芽儿是我的父亲带给我的。他是生产队的牧羊人。这多亏了他医羊的手艺。父亲是会把一只半死的羊通过推拿穴位救过来的,他还会把几尽瞎眼的羊医好的。要不然这轻松的差事绝对轮不到他的。
这样便给家里,给邻居,给我们这些小孩子带来无尽的欢乐。他把羊群赶到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羊吃草的间隙,他是自由的。上树扳柴,下河摸鱼,样样都在行。春天一到抽茅芽儿,秋天一到摘野果。傍晚回家来时,父亲的肩上手上从没空过。他从村头一路走来,见到小孩子便分一些吃的,见到大人分一些用的。一路走一路分,待到家已所剩不多,但那所剩吃得总是父亲挑出来顶尖的最大最好的。那是他特意留给他疼爱的女儿的。
第二天早上回学校,我便将我的茅芽儿拿出来,让那些平时小看我的人,正眼看我,并说上几句好话,目的再明了不过。我会量人取舍,多少不定。一是让他们开开眼界,二是让他们知道人间的幸福人人都有。
茅芽儿是我童年全部的幸福,也是童年唯一的骄傲。那是我朴实无华,平淡真诚的父亲给得。我知道即使茅芽儿这贫贱的食物,我的父亲他也不会从成把成把中抽出一根去尝尝春天的甜味。
所以,每到春天我总会想起茅芽儿,想起我的父亲来。
而今,茅芽儿年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