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学,都要从桥上经过,每次都要趴在桥栏上,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照一照自己的影子,或者逗一逗在河里嬉戏的鸭子和鹅。女生通常是看一会儿,笑一笑就走了。而男生则要捡起一块石头,扔在水里,定要溅起些水花,惊得鸭子和鹅们“轧轧”乱叫一气,方可称心地离去。
傍晚,散了下午学。我们那时是不用上夜自习的。幸福河就成了大家玩乐的天堂。河边有很多青色或红色的石头,这是村里的婶子大妈们洗衣服的地方。尤其在夏天,傍晚的夕阳不太晒人脸,婆婆媳妇们便端着一盆衣服来河边洗了。实际上洗衣服是其次,主要是来聊天。他们往往边洗衣服,边说笑,有时还讲些故事。笑声不断,传得很远,就连过路的人,都要忍不住站下来跟着笑上一阵,方才面露不舍地离去。
男生是三五成群地直接把书包丢在河边,外衣小褂一脱,就“扑通通”跳进河里,又是狗刨又是蛙泳。有时还来个潜伏,俗称扎猛子,过几分钟忽的一下从水里冒出来,吓得洗衣服的大妈,笑着骂两声:这是谁家的嘎小子!然后就像得了奖赏一样“咕咕”地笑着游走了。光溜溜的身子,象小鱼一样灵活,像泥鳅一样光滑。或者谁有幸捉到一条小鱼,就把手臂高高地举在傍晚的阳光里,像擎着一面旗职,无尚的荣耀令小伙伴们艳羡不已。
女孩子一般乖巧懂事,放学后回到家里,或者带了弟弟或妹妹,或者拿几件脏衣服挤在人堆里,听故事看笑话玩水寻乐子,回去又可以不挨爹妈的骂。虽然完全没有男孩子的洒脱和恣肆,但拘谨的笑容,在彼时的黄昏里却像幸福河的河水一样清纯可爱。女孩子若是玩起了捉迷藏,俗称藏老闷儿,那也是极疯狂的。有的一手抱住弟弟、妹妹,有的索性架在脖子上,有的洗的衣服也不知忘到了哪里。大家喊啊叫啊跑啊,丝毫不顾及形象。等到夕阳落了山,幸福河上的笑声散尽,这时才想起该回家了。急忙着慌地找衣服,找孩子。
有一次,我和伙伴们玩藏老闷儿,那次是带着小弟弟去的。可是小弟弟很胖的,我抱着他次次被捉住。只好把他放在草堆里,尽情地玩去了。而散场后各自回家时,忽然发现没了弟弟。此时天已黑了,急得在原地打转,找遍了不见人影。心里一万个忐忑,不敢回家。看着家的方向,远远地就站住了。心里却暗自祈祷要是弟弟在家就好了,同时直起耳朵使劲地听,看是否有弟弟的声音。在窗户透出的灯光里,我看到妈妈的身影。若是爸爸不在家就好了,因为比较起来妈妈更爱我们,能原谅犯下的所有错误,而爸爸则要严厉地罚站,甚至严重的还会打屁股。我虽然没被打过屁股,但爸爸打大弟弟时,我在场,那场景我至今记得。他往往杀猪般地嚎叫,好像很疼,也很可怕。所以如果爸爸在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回家的。此时我听见了小弟弟叫妈妈的声音,一颗悬着心方才落了地。于是在黑暗里,趁妈妈不注意,溜进了屋里。然后赶紧钻到自己的被窝里装睡,等到妈妈发现时,惊讶地说:你咋在屋里睡觉哩?弟弟都不要了,亏得邻居送回来,看你爸爸回来不打你?我含糊其辞,想着如何蒙混过去,赶快起来又是扫地,又是擦桌子。而等爸爸回来,妈妈一般早忘记了。
冬季,当我们穿上厚厚的冬装,幸福河也结上了厚厚的冰。放学后滑冰就成了重要内容。在冰上跺几下,如果能有裂纹,谁就赢了,一般是满头大汗,(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而无人能赢,当然这些动作,通常是背着大人做的,不然回家会被严厉警告甚至不让吃饭的。但是即使不能吃饭又怎能挡住我们在冰上玩的热情?
幸福河的春秋季节更是别有风味。春天来了,幸福河的冰融化了,鸭子和鹅们又能在水里唱歌了。此时,幸福河的两岸,小草萌发了,绿意绒绒的时候,就可以去薅毛毛芽了。其实毛毛芽是一种草的嫩茎,嚼起来有甜味。大家你拉我我拉你,在河岸两旁薅毛毛芽,一般是谁找得多,大家就佩服谁,觉得他了不起,简直比得个一百分都令人激动。而秋天,草打节了,我们可以在草窠里挖甜甜根。甜甜根是一种植物的根茎,白色有节,挖出来,洗干净,放在嘴里嚼,很甜的。那种甜味,甜得很持久,从儿时一直到现在,有时做梦还在嚼着甜甜根,在草丛里翻来覆去地找毛毛芽。
幸福河是我儿时的乐园,但因为工厂,她变了模样,臭了丑了,没有了鸭子和鹅的歌声,没有了婶子大妈的笑声,更无了往日的小鱼小虾。但幸福桥还在,它默默地注视着一切。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当这声春雷响彻中国大地 ,我想再回家乡时,一定会重新听到幸福河的歌声,再尝到甜甜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