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在莽原雪乡,司空见惯寻常事。而雪飘南国,在长江边小城人的眼里心里,不啻于欣逢盛景。
2016年大寒前几日,重庆人开始祈盼一场雪,媒体众说纷纭,让期待之热诚日益升温、持续发酵。热盼至大寒节气后两日,小城周边雪讯陆续传来,据说仙女山、武陵山积雪甚深,满城喜雪乐坏了二十多年来未曾体验过触目可见的雪、触手可及的雪的重庆人。而我所处的这个江边小城呢,直到1月23日下午,才初见雪之真容。可她稀疏飘飞,完全担负不起盼雪人的热情,一派随时戛然而止、倏忽而去的样子。隔着窗,数着雪,祈望她缓缓下不要停。然天不遂人愿,渐少渐无。也许,就这样了吧?
入夜,想象着白居易《夜雪》诗中所描述的景象,期盼着夜深之时,“复见窗户明”。隔天晨起,只见远山银白,暗喜寻雪赏雪之行有戏,便穿了红色的羽绒服去近旁的公园配白雪。
享受着不太温暖的阳光,从白鹤公园缓步向上。偶见芭蕉叶上的雪蔌蔌滑落,似乎难以承受其重。而矮小的植物却用它们不再鲜艳的花、经冬犹绿的叶,捧着晶莹的雪,默默献给赏雪的人。三两个早起的人,拎着桶、提着袋,满载雪而归。越往上走,人越聚越多。路旁松树上的雪开始化了,或飘飞在空中,或点点滴滴,或一小块一小块滚落在地,有的甚至飘落在、滴在人们身上,但这,挡不住人们继续前行的脚步,毕竟不远处、更高处仍白茫茫一片。且步道边、菜地里,积雪甚深,圆圆的白菜,只露出一圈浅绿,告诉游人“who am I”。
在白鹤公园与森林公园的交界处,有一方浅塘,塘边有一游廊,四周皆常见之花草树木。然而在白雪的精心装点下,全都变得精致、精巧,光彩夺目,就连光秃秃的矮树,都被装扮得晶莹剔透、非比寻常。在那里,有勤劳的家庭主妇,拿着小铲,把花篱上松软的雪刨进桶里,说是雪水浸泡出的咸鸭蛋更好吃。在那里,忽而想到古人把雪装进瓮里,窖藏于梅花树下,待贵客登门,方用以烹茶献客。于是也想装装古雅,尝尝雪之味。抓一小撮进嘴,只觉得满口草木味道,并没有想象的清洌甘甜。也许,只有经过珍藏、沉淀、煮沸,与香茶相逢,与挚友共品,才能体会深蕴其中不可言说的妙处吧。比如《红楼梦》中,妙玉悄拉钗黛衣襟,请两人单独到耳房内品尝的体己茶,就是用窑藏了五年的梅花雪烹制而成,让悄悄跟来喝了一大海的宝玉赏赞不绝。在那里,我们流连、徘徊,把远山、近处的美景尽收眼底,把2016年的第一场雪景珍藏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