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从学校毕业上班,不到二十岁,整一个青涩毛头小伙。单位派我到方城县大寺林场蹲点,合作建立苹果园。果园地址选在二郎庙乡望花亭水库东边一处平展的土地上,面积二百多亩。果园北边,一排土坯加砖头盖起的瓦房,呈一字型一连七八间,分成库房、职工宿舍和厨房。
望花厅水库是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修的水库,面积几十平方公里,水最深处七八十米,水质清冽。平时水面烟波浩渺,弥漫着淡淡的水雾,时有鸥鸟掠过。水库北边和东边是连绵的大寺山脉,如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围扰着明眸皓齿的库区。山上林木挺立,葱茏繁茂,在合力染绿大山的同时,也把从东北方向过来的强劲风势削减。
方城县地处南阳盆地东北部,西北是伏牛山系,东南是大别山系的桐柏山,从中原大地一马平川流动过来的风浩浩荡荡,长驱直入,在遇到大寺山脉的阻挡后,发疯般不顾一切地冲越,经年累月,大寺山脉上许多树因此被风吹弯了腰。在果园的北边和东边我设计了两排杨树林作为防风林。为建好苹果园,林场从林区调来三十多名工人,在副场长郭全富带领下,来到苗圃场。此地毗邻水库,我请教工人们了解到涨水季节最高水位,以防果树被淹。早春三月,气温低迷徘徊,水库边缘本来温度就低,风拎着刀带着刺,吹到身上又冷又疼。工人兄弟姊妹们却脱去棉衣,身着秋衣工服,在野外工地上挖树穴。树穴一米见方宽,八十公分深,纵看一条线,横看一条线。挖出的土堆在地面,仿若战争后的雷区,十分壮观。
风不停地刮,吹动土粒微微颤抖。我身披当年十分流行的绿色军大衣,在工地上来往奔走,把握质量。晚上住在北边的职工宿舍,条件十分简陋,屋内落满灰尘,床铺上被褥破烂,油腻腻的泛着黑光,闻起来一股霉烂和脚臭味,屋顶上时时有老鼠打架的吱吱声,让人心惊。工人们都不在乎,我也不能在乎。
工人李大姐四十多岁,眉目清秀,手脚勤快利索,负责在厨房做饭。顿顿大锅菜,豆腐白菜掺粉条,蒸的馒头比碗还大。到饭点时,大家每人拿个馒头,端一碗大锅菜蹲在门口吃。饭场气氛融洽,有时还开玩笑,时不时爆出笑声。晚上没有电,点煤油灯。在如豆的灯光下,几个年龄和我相仿的人围坐到床头,谈古经,说笑话。有一天岁数大的老仓因下雨没回家,说了这么一件事,让人难忘。他说去年秋天的一天串亲戚,因为中午喝多了酒,走到半路,在湖边一个麦秸垛旁躺着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借着朦胧月光撒腿望家里赶,路两边是黑漆漆的林子,越看越慎人。不禁小跑起来,这一跑就听到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跑快,声音就快,他跑慢,那声音也慢。“一定是遇到了野兽!”。老仓瞬时毛发倒立,晕了过去。醒时天已大亮,看见他家的牛在身旁悠然自得地吃草。那一夜他们村有多家的牛被偷,可能是偷牛贼牵牛起路,遇到老仓,以为是鬼,吓得丢了缰绳,他家的牛也闻到了主人的味儿追了过来。
当时,大寺林场还派了一个副场长郭全富到果园负责施工,身高一米八多,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人朴实厚道仁义,干起活来抢在前头。大家在一起劳动干活,没有领导下属之分,十分卖力。他们把我当亲兄弟看待,极力照顾,让我十分感动。在苹果苗运来后,男女老少齐上阵,没一个拉在后面,卸车、搬运,五十棵一捆的苹果苗扛在肩上,一颤一颤。栽苗时,三人一组,一人扶苗,两人培土。栽完后浇水,拖拉机通通响着,通过潜水泵把望花亭水库的水抽到地里,沿沟垅浇树。天那么冷,几个男工人抱着水龙头,一抱几个小时,水滴到衣服上,冻成冰渣子,没一个人退缩。
我呆了两个月,苹果园建好后,回到了单位,又开始了另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