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今年八十 二了,眼睛高度近视,几乎看不清迎面来人的面孔,熟悉的人只能听声辨认。蹒跚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每天只能拄着拐杖从前院慢慢挪到后院,或者在家门口转悠转悠。望着父亲瘦小而佝偻的身影,勾起我心酸难忘的回忆……
父亲年轻时在村里当会计,每天都会夹着算盘和账本早早的先到地里给劳动的社员们记工分。那时候晚上经常都开会,我跟着父亲站在最前面,父亲手里的算盘随着队长念的数字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不一会儿算完了就开始点名,工分算好点过名的社员陆续离开,等念完了所有人的名字,父亲跟队长一合计才最后离开。父亲把我一背,我把算盘和账本抱在怀里,搂着父亲的脖子,父亲哼着秦腔小曲儿,背着我悠悠然回家了,那时我心里美滋滋的。随着这一路上的催眠曲,不知不觉就趴在父亲背上睡着啦。
总记得小时候每年到冬天雪都下得很大,晚上我们在妈妈纺线和父亲说话的交错声中进入甜蜜的梦乡。第二天在妈妈的催促下起来一看,哎呀地上的雪足足下了将近一尺厚!父亲早就起来从院子里到门外扫了一条路,妹妹喊着要先送她去上学。天还是灰蒙蒙的,父亲先把妹妹送到学校,,又回来送我去学校,父亲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而我趴在父亲的背上心里感觉暖暖的甜甜的。父亲是我心中的灯塔!父亲送完我还要再到学校跑第三回,给我和妹妹送火盆哦!那时候我们在寒冷的教室取暖都是用木炭生火的小火盆。到了放学的时候,父亲又轮流接我们回家吃饭,父亲从出生就是先天的近视眼,我幼小的心灵默默地感受着父爱,只能把心疼的深埋心底,总想着长大了好好回报侍奉父亲!
转眼间我上初中了,已经到了承包责任田时候,各家各户按劳分配,这下可难为了父亲,父亲种地养牲口都不会,到整地种地的时候,父亲给养牲口的人家帮忙种完后,才以工换工让他给我们家种地。记得有一年是个星期天,别人忙的顾不上来帮忙,天下着蒙蒙细雨,父亲和母亲怕下雨,麦子种不下去误了来年的收成,领着一家人在地里人拉着那老式播种耧,父亲摇耧,种下了麦子。有父亲我们什么困难都不怕,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父爱如山!质朴而不凡,深厚而伟岸!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那时候没有其他挣钱的路子。我哥在砖厂干活,父母亲就在砖窑出砖。到了星期天我们就跟着父母去砖厂。砖窑里的灯昏暗中发着微弱的一点点红光,从里到外是个长长的大坡道,父亲驾着车辕拉着一架子车砖。母亲在车辕边拴一根绳子侧拉着,我们在后面推着,父亲一边拉车一边像纤夫一样吆喝着给我们鼓劲……终于出了砖窑停到砖架子跟前了。父亲满头的汗水打湿了双眼又顺流到脸上,不停的呼哧呼哧喘着气,揪着我幼小的心。只见父亲从旁边的水缸里盛了一碗水端过来,却先给妹妹和我喝,此刻我的脸上也流着汗,但心里却有一股暖流在轮回地翻滚着……我觉得父亲的身影好高大让我好敬仰,父亲就是我头顶的那片天!
到了深秋,家里种的红薯已经成熟并收回家里,晚上母亲安顿我们上炕睡觉,跟父亲在地上把红薯倒了一大堆,先在大盆里洗净晾了晾,然后用那种萝卜搽子搽红薯片。在父母亲的一边干活一边絮叨中我进入甜美的梦乡。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什么时候休息,更不知道他们到底睡觉了没有。母亲掀着被子叫醒正在熟睡的我们,我爬起来一看那个小闹钟才凌晨三点多。母亲说要带着我们去粮站摆红薯片,那时候水泥地是很稀罕的地段,能晒粮食也能晒红薯片,那时只有粮站的地方是公家盖的,去的迟了别人占地方就没空了,五六草笼的红薯片要一片一片挨着摆开,我们一家人足足摆了几个钟头,直到摆完了红薯片天也快亮了,回到家里母亲又忙着安顿我们去上学。
记得那年发生了唐山地震,各地区都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修水利,每家每户都要去一个男劳动力去水库修水利。那年我才十来岁,我们家就只有父亲去了。秋凉了,父亲和村里人去水库上工,工地上公家管吃住,馍馍是家里不常吃的白面馒头,父亲每顿饭都将自己的馒头悄悄留下,带回家给我们吃。我那时候不懂事,总盼着父亲回来拿的那种白白的条子馍,根本不知道那是父亲饿着肚子为我们省下来的。每次父亲回家,一进门,先从背包里拿出粗布手巾裹着的条子馍一块半块的分给我们吃。我们和母亲围在一起听父亲说水库上这样那样的新鲜事儿。那时贪吃的我感觉心里暖乎乎的高兴极了,吃着那一口一口的馍都是香甜的,从口里一直香透到我幼稚的心灵——父亲是我温馨的港湾!
我的善良和孝顺都是来自于父母的传教,父亲一直对我婆(我们这地方管奶奶叫婆)很孝顺的,我婆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记忆中那时冬天那么冷,我婆在二爸那个院子住离我们家有二里多远,我婆惦着那三寸金莲的脚白天还能给自己做点饭吃,一到晚上眼睛看不见早早就上炕了。父亲每天天黑之前去给我婆烧炕,烧热然后给我婆把炕用那种麦秸碎邑子把炕煨好,回来又给我们家把炕烧热煨好,第二天又早早地起来去我婆那里看我婆是否安好。直到我婆最后的那段日子,父亲就像一个乖乖女一样陪在我婆身边服侍我婆,我婆到最后不能自理拉屎拉尿的,父亲每日把我婆的尿褥子刷净晒到太阳下面。父亲回来总是默默无语,毫无怨言,这些事都是我婆走了以后母亲慢慢告诉我的,父亲是我行孝的崇拜者!
父亲太善良了,从小到大甚至没伸手指过我们一指头,更别说举手打我们了,即便我到了逆反的年龄有时顶撞几句,父亲也总是悻悻的说:“好娃哩!你们还小光知道犟,犟滴蹦蹦蹦,将来你就知道了!”我当时倒想让父亲给我一巴掌,可父亲却摇摇头无奈地出去了。走上人生的旅途,历经生活的磨难,体会到各种酸甜苦辣咸,每到迷茫无助时,我才想起父亲的淳朴和善良对我来说是多么难得和向往!
无情的岁月捋白了母亲的黑发,而比母亲大九岁的父亲更显得苍老憔悴,父亲和母亲辛苦一辈子供养了我们一家四代人的生活,只有我最能体会父母亲为我们这个家付出艰辛的不易,呕心沥血一辈子,磕磕绊绊中逐渐变老。曾经有人说幸福就是能陪着所爱的人一直走到尽头!父母就是我的至爱!我愿意陪着我年迈的父母亲慢慢变老!让父亲和母亲历经沧桑的心灵平和静好,虽然我不能给与他们更多的荣华富贵,也不能带父母周游世界,踏遍祖国的千山万水,但我可以让他们无忧无虑度过每一天!让父母操劳一辈子的苦心不再徘徊。
?是父母赐予我至高无上的生命,每当提起我们家曾经的日子,提起父母经历过的艰难岁月,我总有无尽的感恩之情涌上心头,纵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父母滋养了我在人间无以伦比的灵魂,让我在浩瀚苍茫的天地之间坚强勇敢地面对逆境,让我根深蒂固的用真诚和善良走过茫茫人海,我无时无刻不在眷恋着父宠母爱的童年时光,更难忘父亲和母亲经过夏炎冬冷的年年岁岁!
如今父亲的确老了,耳聋眼盲腿脚也不灵便了,脑子还很清醒,每日与母亲相伴早晚。父亲一辈子是个直肠子的老好人,从来与人无争,胸怀宽广,心地善良。直现在头上的白发寥寥无几。每次我回家父亲总嘟囔着说在家多呆两天吧,我明白父亲心里对我的依赖,也明白父母亲晚年的平安幸福是我的责任。虽然每次答应父亲多待几天不走了,安顿好家中的一切,我还是匆匆忙忙的离家了……现实告诉我必须好好赚钱才能赡养父母所需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