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每每读到汪曾祺先生在《蒲桥集》中的这句话,我总是被纠缠得心潮起伏,难以割舍。然而,在我的心里,也有一句话却始终在咆哮着,久久不能忘怀:“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啊!一辈子dou要学会吃苦,有苦才会有甜!” 一九九八年,当我第一天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二十年多来,母亲的嘱咐夹杂着里下河的乡音,像一只敲打我灵魂的木鱼,一直驻在我的心里。
六岁那年,当父亲怀抱着一台崭新的百花牌收音机走进村子里的时候,李开敏的《秦香莲》便袅袅地飞进人们干渴的心田,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而我正和邻家女孩二英子在田间地头打猪草,挑荠菜子。
日子过得日渐捉襟见肘,那是我们家最困难的几年,更是我艰苦的少年时代。酷热的夏日,身边的小伙伴们常常吃一些冰棒,自己便用凉开水冲胭脂红红粉色素,带到“东岳庙”小学当饮料。上中学后,从家往返学校一天要走几十里,看到同学的“凤凰”、“永久”,便很羡慕。二十岁生日那天,除了一小段鞭炮的“噼啪”声外,没有任何生日礼物。母亲见我一言不发,便深情地对我说:“伢子,生日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关键是你要恨苦用心,把苦吃在前头,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然而,光景日月像个破筛子,命运总是一次次地和我们进行着欲擒故纵的游戏。一九九一年的夏天,里下河地区遭受百年未遇的特大洪涝灾害,洪水退却的时候,把生病数十年之久的父亲也带走了……母亲心中蓄满了无尽的悲伤与哀愁。出殡回来后,母亲便对我说:“伢子,人一辈子不容易,酸甜苦辣该是你的一样都少不了,爆灰还有发热的时候,人更要有点志气啊……”看到母亲日渐斑白的头发,我的心窝里面像撒了一把盐,眼睛立刻模糊了。人生的最大痛苦莫过于“子欲养而父不在”,从此,我用一生的愧疚与不舍开始了心灵的跋涉和对生命意义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