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参加老同事儿子的婚宴,鸡鸭鱼肉样样齐全,热盘冷盘一样不少,汤汤水水琳琅满目,宴会结束的时候,还剩了不少。看到这些,我实在不忍浪费,也不怕别人笑话,打了两个包。心想,总比我童年时期吃过的东西好上百倍啊!
1969年我还只有几岁,正是不知死活的年龄,只知道饿了就要吃。可恰恰这个时候,为保护省城武汉,我的家乡,当时的洪湖县分洪了,大水淹没了所有的农田,粮食颗粒无收,使本来就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村民更加雪上加霜。尽管国家号召大家支援灾区,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全国各地并不富裕,支援也只是杯水车薪,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渡过难关。
到了冬春季节,粮食青黄不接,国家供应的救济粮又有限,每餐就只能就着腌菜、腐乳喝稀饭了。肚里没有油水,饿得很快,胃里像有无数个猫爪在抓,往往上餐望不到下餐。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们根本不像现在的孩子要大人哄,赶紧不声不响地抢着吃。记得隔壁一家兄妹五个更绝,每次开饭的时候,为了多吃点,他们就端着碗到巷子口一字排开,边搅边喝,那喝粥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
后来,连吃稀饭的粮食都紧张了,为了填饱肚子,家里只能用藜蒿叶子掺几颗米煮饭吃。先把新鲜的藜蒿叶子在水中煮熟,挤除水分后,再在锅里像炒茶叶似的炒焦,最后掺到米中一起煮,常常是一碗饭中看不到几颗米,几乎全部是黑黑的藜蒿叶子。这样的饭吃到嘴里粗糙不说,还苦涩难咽,吃多了,胃里十分难受。所以,直到现在,我闻到藜蒿的味道还条件反射地反胃呢。
水没有退尽的时候,地还不能耕种,队里就安排男劳力到很远的地方去放牛,我父亲和哥哥也是这放牛队伍中的一员。那些日子,我经常一个人坐在房子后面的石头上望着村边的小路发呆,希望父亲和哥哥从遥远的地方给我带来好吃的东西,可每天都让我失望。
过年了,父亲和哥哥仍然没有回来。大年初一早晨喝茶(实际上是吃点心过早),但当时连饭都没吃的,哪有钱买点心呢?母亲没办法,把白萝卜切成一截截的,充当点心,我们只能看看,想象着京果和雪栆(一种像萝卜形状的油炸点心)的味道,吞着口水。
终于有一天,看到父亲挑着一副沉重的担子出现在村头,我连忙欢天喜地地跑去迎接,并急不可耐地翻看袋子里的东西。看过之后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了,那是两袋干薯片,闻着那香甜的味道,我的口水立即汹涌地流了出来。
这样终于熬到四五月份,地里的蚕豆成熟了,我们家又用水煮蚕豆充饥。也许有人会说,蚕豆是好东西呀,现在还卖几元一斤呢!此话不假。但那时没油,甚至连盐都缺少,更别说其他的佐料了,那样做的蚕豆能好吃到哪里去呢?吃多了还膨气呢!
我有一个童年的伙伴,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父亲是粮店的销售员,在售米的时候,只要看到地上撒了几颗米,他就用扫帚扫起来,积少成多,然后带回家。所以,他家每天都有白米稀饭吃。有一天,我看到他端着碗到外面来了,我也赶紧端着一碗水煮蚕豆出去,看到他碗里白花花的稀饭,我眼馋得直咽口水。终于忍不住了,我向他提出用蚕豆换口稀饭吃(这是我今生最丢人的一件事,每次想到都脸红),他看了我一眼,又朝家里看了看,见没人,快速地将稀饭全部倒到我的碗里后匆匆地回家了。现在想起来,那是我几个月来,吃的最香甜的一餐饭,直到现在,我都很感激我那童年的伙伴。
几十年过去了,改革开放后,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仅占世界不到7%的土地(耕地面积更少),养活了占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再没听说哪里发生什么灾难后,那里的人们忍饥挨饿了。就拿汶川大地震来说吧,地震发生后,国家立即采取紧急救援措施,很快就使灾区人民恢复了家园,而且比原来吃得更好,住得更舒服。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的人生活富裕之后,挖空心思地吃喝,什么中华鲟、熊掌、虎鞭、猴脑,甚至果子狸都敢吃,不但极大地破坏了生态平衡,使一些物种濒于绝种,同时也吃出了像非典这样的疑难杂症。还有些人怀着病态的炫富心理,进一次餐馆少则上千多则上万,倒的比吃的多,让人看着就心痛。在此,不妨提醒大家,我们应始终记住老祖宗的忠告:富日子要当穷日子过,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最后,我们有必要再重温一下李绅的那首诗以结束本文: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