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花只盛开在崖边,五朵不同颜色的花,在同一个根上共生。
关于姊妹花,相传古时,一农户有五女,大女初长成便有羞花之容,乡绅欲夺之为妾,女不从;后父母被杀,大女心愧之,遂跳崖,众妹见状,亦慷慨赴死,菩萨动容,使姐妹成情花,共生共死,并发愿:“唯世间有深情者,得见此花,见此花者得大慈悲。”
12岁那年,我背着5岁的弟弟在河沟里放牧,在崖边的小路上攀爬时,脚边正好盛开着一株姊妹花。那花,不太招摇的颜色,红的些许艳丽,蓝的空明,黄的含蓄,紫的羞涩,绿的素雅。五朵不同颜色的花开在一起,彼此依偎,不争不抢,我们只有好奇,凑在花面前。弟弟哭闹着要摘花,听说过这花悲剧的前世,我怎么可以让她今世再苦。我哄着没有摘给他,给他讲姊妹花的故事,告诉他:“这姊妹花就像我们姐弟姊妹,分开任何一个都是难过……”弟弟好奇得看看花,再看看我,敬畏得小手连碰一下都不敢。这么骗着弟弟一直看到太阳落山,直到母亲的唤声穿过整个河谷,我们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赶着老牛离开。
如今已经过去了11年,弟弟已经快成年,一直和睦的我和弟弟,最近发生了争执,起因只是我嫌他学习不够好,其实是没有我好。万没想到,姊妹成绩的优劣竟然成为我们之间的导火索,弟弟发了我见过最大的火,吵完他就睡了,理也不理我,留下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院子里流泪。新月初升,如弓似玦,如墨的夜色,所有陈年往事,碎成漫天繁星,翻涌的旧时琐事一一浮现。
星月同在天空,却离得千里万里。我们之间差的又哪里只是几岁的时间而已,我们之间的鸿沟已经破裂成了彼此期望与厌烦的无穷大。我过多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了小我7岁的弟弟身上,这本来就是错的,我把我所谓的恨铁不成钢当作绝对充分的理由来绑架弟弟。但他也有自己选择未来的权利,我有什么资格来强迫他成为那个我想让他成为的人?我一心想让他成为明月,可是他只想成为繁星,这难道不对吗?我想,那些活成明月一样的人,与此同时,也正在失去群星可以拥有的一切,得失比重究竟是多少,应该怎么来权衡?
我不断告诉自己,如果要成为月亮,就必须承受巨大的孤寂与疏离,才能在万丈光芒下去坦然接受远处群星彼此的拥抱,这是代价。我们要成为的不过是像月亮或者像星星的人而已,每个人都有一条自己的选择,谁也没有错,只是想成为的目标不同而已。也许落花时节已过,只有我还在许自己一往情深,(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等残梦惊回,才知已是遍地秋痕。
听见身后哒哒的脚步声,弟弟已站到了身边,相顾无言,半晌,终于,我说:“想起12岁那年,我和你一起看见姊妹花的事情来。”
“很传奇的花,但我们姐弟见过。”弟弟说得很释然,他根本已经是忘记了我们刚吵架的事。
我心里愧疚,这些年我只记下了姊妹花的故事,却忘记了姊妹花是:情至深者,才有大慈悲。明月的清辉再美好,但最美好的应该是它可以和群星共生,各有所长又彼此衬托,不争不抢。我对他固然有姐弟的深情,却没有许给他足够的慈悲和成全,实在有负于姊妹花那年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