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南方。言及庄稼,必谈红薯。红薯的性格我再也熟悉不过了,熟悉得让我有些仰慕。
红薯一点也不娇贵,像极了勤劳朴实人家的待嫁姑娘。农家人只须将没冻坏没伤痕的红薯贮藏在地窖里,过了立春的节气,便往泥土上一放,排放整齐,用稻草围成一圈,上面随意撒上少许泥土,再用薄膜一盖,薯苗的温床就做好了。等到谷雨时节,便可移栽在大面积的泥土里。它不挑剔,不择土壤,无论贫瘠还是肥沃的土地,它都乐意生长。
我景仰红薯顽强的生命力。我见识过不少庄稼,都怕风吹日晒。茄子就是其中一种,霜打的茄子——蔫了。南方水田里的水稻,为啥叫水稻呢,断水半月恐怕会让庄稼人颗粒无收,只能用汗水和眼泪来灌溉它了,因为水稻也许天生就不耐干旱。辣椒呢就更不用说了,太阳公公连续跟它开几天玩笑,再吹一阵风,它就丟叶弃果,只留下赤裸裸的身躯了。而红薯却另类,风吹不倒,雨打不歪,日晒不干,临危不惧,泰然自若,只当作是修心炼性罢了!这也是它耐旱和坚韧的性格决定的。
我惊叹于红薯稳中求进的生活姿态。它每片叶子脉络分明,片片朝上生长,努力地吸收阳光和能量。它每根茎向前伸展的时候,根须都深深地扎根泥土,吸取水分和营养。从这点上看,它像极了初生的婴儿,那般贪婪地吮吸着大地母亲的乳汁!
爬山虎的孪生兄弟当然是红薯了。红薯丝毫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努力成长。夏天里,雨水和阳光充足,它会拼了性命蓄积能量匍匐前进,它要把绿色的青春尽情绽放,点缀属于它的整个空间。从这一角度出发,它与爬山虎的性格志同道合,朝着目标奋力前进,永不停息。
春去秋来,大地一片嫩绿,绿色的海洋,算作是红薯华丽的外表了。要说它的行事风格何等低调,它的态度何等谦虚,是因为它将丰腴的果实深藏于泥土之中。它一点不张扬,一点都不显摆,一点都不骄傲。从这种性格上论朋友,红薯和落花生可拜把子认兄弟了。
大多数动植物都是先开花后结果,而红薯却相反。红薯是爱美的,正如世间一切有灵性的物件。幕秋时分,行走在红薯地里,只有仔细观察和欣赏它的人们,才能发现它羞涩和庄严的美,一朵朵淡白色或是淡紫色的花儿,呈小喇叭状朝上开放,美得让人惊叹不己,美得让人赏心悦目。这仅仅是它成熟的标记,它不是用来炫耀的。这也与落花生叶子下小朵的黄花相媲美了。
任性修炼的红薯疯狂成长在自已的世界里,结果开花。等到冬去春来,每一个红薯都是种子,都能子孙满堂。当人们把它粉身碎骨酿成烧酒,当人们把它抽筋拨皮做成粉条,当人们把它放下油锅炸成薯片,它用无悔的青春和可贵的身躯,诠释了生命的意义,那是它至高无尚的荣光。红薯高尚的荣光里,汇聚了一轮轮生命的沉甸。
现实生活中,谁都能活成红薯的模样,可又有多少人活成了它的模样?或许是内心里根本不愿意,或许是根本不能。我藐视娇贵的动物,包括植物。对伪君子我也不屑一顾。在物欲横流装腔作势的人眼里,红薯可贵的精神是视而不见的,或许根本就是瞧不起。
我生于南方,长在农村,耳濡目染了红薯那种不张扬不娇贵、顽強而坚韧的性格,内心美于外表、不甘平庸的品格。渐渐地,渐渐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素质的提高,不经意间我也想活成红薯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