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童年》从七幢的窗户里飘了出来,我的思绪再也拉不回来,刚才在树上玩耍的小朋友中忽然多了一个我,而其他几个也仿佛化身为了我昔日的伙伴。
“我们今天每人讲个故事,好不好?”一个一向好吹牛的伙伴儿开心地说。“随便什么故事都好吗?”沉默寡言的小军一反常态地轻声问到。“可以,反正今天dou要讲,依次讲,从我开始向右绕一圈。”被我们奉为“故事大王”的小辉大声地说。之后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天花乱坠、各种胡侃神聊。
这是一棵相传有几百年的黄葛树,枝丫茂盛浓密,树干低矮粗大,常年累月被孩子像猴子一样爬来吊去,显得越发光滑可亲。老人们时常在树下纳凉休憩,或者东家长西家短。它的旁边还有几棵挺拔的苦楝树,那如桂圆般的果实挂在树梢枯干了也不掉下来,那果实好像可以卖钱,但是不能吃,看着如此笔直高大的树,令人望而生畏,也就少有人光顾了。另两棵酸枣树却惨了,一到果实成熟期,全村子的小孩哪个不垂涎欲滴?大人们虽然不露那丑相,但还是暗暗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第二天,我们早早地来到了这里,周三拿了一袋炒胡豆,一人分了一小撮;我拿了几本连环画(小人书),虽一人给了他们一本,但一再强调:“别弄脏了,别弄坏了,那可是我的宝贝!”;小军带了几根烧红苕:“小心烫,这可是我偷偷弄的!”;小辉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叽里咕噜地说:”我今天忘了带东西了,不过以后会记住的!”;故事大王有些神秘地把手伸进衣服兜里:“你们猜猜,我给大家带什么东西了?”我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摇头说:“不知道!”。“昨天我家来亲戚了,买了水果糖、白砂糖还有挂面。”“哇,你好幸福呀!”我们几个一脸羡慕样。这时,故事大王大大方方地掏出了几颗五颜六色的闪闪发光的糖来分给我们一人两颗,至今那些彩色糖纸还被我封存在一个邮集本里。
我们在黄葛树枝上或坐或躺,或靠或骑,嘴里吃着胡豆红苕水果糖,手上翻着我的小人书,太阳暖暖地穿过云层透过树枝晒在我们身上,旁边的几棵树好像对我们虎视眈眈,连前几天叽叽喳喳的鸟儿也分外安静,怕打搅我们的甜蜜似的……
过了好一阵子,我的脚麻了,于是换个姿势坐好。“怎么啦,你们都不说话了?书看完了吗?要不大家讲讲刚才看的故事吧?”我有些得意地提议到。
“我这本是《鸡毛信》,大家都看过电影了,不用我讲了吧?”小辉有些耍赖了。“不行,可以讲讲你的感受呀!”大家不依不饶。“好,我就说说我的感受。抗战时期,一个叫海娃的少年机智地把一封关于攻打敌人炮楼的鸡毛信送到八路军手里,他简直太聪明了,要是我也会象他那样,狠狠地打鬼子……”
“我来说,我来说!我这本是《地雷战》”
“我来说,我来说,我这本是《铁道游击队》”
“我这本是《孤星血泪》”
大家被小辉的讲解感染了,于是争先恐后地想表现表现。“还是“李老师”(当年被我们戏称她为老师,后来真的成了老师。)来讲吧,她妈妈是老师,她看的书又多,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孤星血泪》,我也只是听我爸说过那是一部外国电影。”故事大王站了起来说。
我故意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咙,慢条斯里地把书放在包里,坐直了身子,开始缓缓悠悠地讲了起来。“那是一个遥远的国家——英国,一个叫皮普的小孩,从小父母死了,一直跟着姐姐、姐夫生活。一开始他只想成为像姐夫那样的铁匠……”
我记得曾有好几次,周家湾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孩子漫山遍野“打游击战”,头上戴着用黄荆条子或其他细枝作的帽子,化身为一个个红军或者敌军,分成两组开战,一部分埋伏在山沟里,有几个爬上树林张望,发现“敌人”后就向队友招手,然后让他们包抄过去,拿着树枝当武器,下面的和树上的人齐声大喊“缴枪不杀!”我们穿行在树林中,爬上一棵又一棵树瞭望,翻越一山又一山,追寻那遥远的远方。
后来,我们常常在树上这样度过:果子熟了时我们去摘果子吃,冬天寒冷时我们去爬树比赛,发现有蜂巢时我们点燃火把去烧马蜂窝,看见有鸟窝时我们去捉小鸟,树叶葱茏时我们躲在上面捉迷藏。我们在树上唱歌,我们在树上睡觉,我们在树上谈理想,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院里的歌声,无情地将我拉回到了现实中,我怅然若失,但我更欣喜那快风干了的记忆。
树枝上的童年,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