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眼里,朋友应该很优秀了,当年千军万马争过高考独木桥时,他一马当先,脱颖而出,考上了名牌大学。那时有多少人眼珠子都羡慕得快暴出来了啊,朋友也自我感觉良好,走起路来特带劲。
朋友也觉得家里人的话有道理,将来他肯定会有一个好工作,而她呢?打工妹一个,没有固定工作,即使结婚了,也不会太幸福,毕竟生活不仅仅有爱情,更多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对于这一点,他非常理智,于是他果断地给女朋友写了封分手信。至于女朋友收到信后有什么反应,他真的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从此以后,她就没有了音讯,当然这与他不再关注她有关。
大学毕业后,朋友本来是分到一家政府部门的,由于他在大学里学的专业不对口,怕不适应,于是他主动要求进了一家专业对口的国有企业。没多久,他就找了一个厂里的女孩子,也是大学毕业生,俩人很谈得来,经常压马路、喝咖啡。结婚后,他们很快就有了一个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好日子不长久,国有企业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没办法,国家只好进行改制。朋友所在的企业也在劫难逃,先是鼓励工人入股,后来又引进社会资本,改来改去,不仅没有找到活路,反而越来越不济,最后竟然破产了。在有关部门的主导下,厂里的每位职工都拿到了一笔可怜的下岗费。
朋友俩口子都是职工,虽然手里有点积蓄,但坐吃山空,儿子上大学需要钱,家里老人需要钱,人情礼往需要钱,再说现在物价涨得厉害,家里开销就大了,很快手里的那点钱就见了底。媳妇看人家下岗了都做点小生意,就鼓捣朋友也去摆地摊。朋友听了,眼一瞪:啥?我堂堂大学毕业生,丢不起那个人。说完就蒙起被子,呼呼大睡。
生活老是这样也不是事儿,媳妇就一个人在广场摆起了地摊,可生意也不好做,城管管得厉害,每天也挣不了几个钱。朋友也曾试图找份工作,可去了几家私营企业,都是无功而返,一是他年龄大,四十多岁了,学技术上手慢;二是当过领导,被人伺候惯了,吃不了苦。为此,朋友整天唉声叹气,借酒消愁,甚至一度还迷上了麻将。
日子越过越糟,媳妇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贫贱夫妻百事哀,生活的处处不顺让朋友苦不堪言,特别是眼看儿子一天天长大,他的心事也越来越重。这不,前几天,儿子领女朋友到家里,一看还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单位福利房,女孩子啥话都没说,回去就和儿子分了手。尽管儿子安慰他说: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孩子不要也罢。可他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社区的干部看他家生活困难,就将他列入了贫困户。让他写申请时,他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贫困吗?我是单位领导,还是让给其他人吧!
看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社区干部哭笑不得,于是就让他媳妇偷偷写了份申请,为他家办理了城镇低保。
今年春节,县里组织企业家对贫困户进行慰问,慰问品很丰厚:大米、油、面粉、方便面,还有慰问金。当社区干部带着县内的企业家到他家时,媳妇欢天喜地,可他却满心不悦,怎么都不愿意出去,说是怕丢人。
媳妇领了慰问金,与其他贫困户一比较,才发现自家的红包,多了一千块钱。她和朋友说了这件事,朋友也很意外。晚上看电视时,当地新闻播放了慰问贫困户的画面,轮到他家时,他嘴张得老大,半天都没有合上,他做梦也没想到,到他家慰问的企业家竟然就是当年他甩掉的女朋友。新闻里介绍,女朋友是外地一家企业的老板,此次“凤还巢”,是准备在经开区投资办厂。
新闻还没看完,他就快步走上前,一把将电视机关了。媳妇正看得起劲,眼看就要到自己的画面了,见他关了电视,她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大声吼道:能什么能?有本事出去挣钱啊!
听到这句话,朋友内心的坚强被彻底击碎,他顿时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媳妇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面,吓得赶紧向他道歉,可他怎么都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