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去看她时,妈便会拿出她的作品给我看,让我评判。其实,我在绘画方面就是一白痴,可看着她一脸认真虔诚的神情,我便故作内行似的给她一些建议。比如说,这匹马儿的腿画得有点短了,那个牡丹花显得花肥叶瘦啦,而公鸡的腿有点太粗壮啦等等,不一而举,我妈呢,这时表现得就像个乖巧听话、虚心好学、上进心特强的小学生一样,一边仔细听着我的建议,一边说着她将如何改进她的画法。有了这样的爱好,我索性给妈置办了一套画画用的家当,一大堆颜料、绘画纸之类。大侄儿扬帆特意给奶奶买来几支绘画用的铅笔,还配了铅笔刀。有了大家的支持,妈绘画的热情那是空前高涨,出门溜达上一圈回来就作一幅画,高效高产。
放五一假了,我们兄妹三家人像蜜蜂朝王似的纷纷聚拢在妈妈家。吃完饭后,大哥因为有点事,一家人匆匆而别。见我收拾完了碗筷,妈忙不迭地拿出她的新作品,让我和我二哥欣赏。
我笑着问他,“爸,那你说说你有啥爱好?”不等他反应过来,我接着说:“你说你,一天除了翻翻你那乏味枯燥的电子书,就是看电视,自己没有个爱好还挺会打击人。”
二哥接过我的话茬说,“就是,也不知道出去和人下下棋,打打麻将,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不思进取”。爸没有回答我们的话,他继续幽默地说着他的风凉话:“你妈老啦老啦,还爱画画地不行,一天到晚伏案疾书,年轻时如果有这么勤奋话,可能都是齐白石级别的啦。唉,怎么在咱家,把一个中国画家就这样给埋没啦。”
有点过分了,我必须端正下爸的思想。“爸,你该向我妈学习,这两年你在思想和精神境界方面有我妈进步快吗?我妈还肯与时俱进,你该鼓励我妈才对,再说玩的方面吧,不管我们当中谁提出出去玩,我妈是大力响应,积极配合,你呢,消极抵抗,理由一大堆。”我批评着爸。
“就是,赶紧给你先培养个爱好。”面对我们兄妹俩的左右夹击,爸这次倒没有替自己辩解。他坦诚地答道:“就是就是,我真没你妈进步快,她现在爱好广泛,喜欢唱歌、跳舞、画画,还爱和人交流,生活挺丰富的,我落伍了”。说完,他颓然地低下了头,沉默着。同样是老人,但生活态度和方式如此迥异!我正思忖着怎样开导老爸。忽然妈说到,“你们说错啦,你爸他也有爱好。”“啥爱好?”我和哥哥异口同声地问道。妈满脸的皱纹洋溢着笑,“你爸文章写得好。”
这回轮到我们吃惊了!我们自以为很了解我们的父母亲,我们自以为父母亲随着年龄的衰老,思想和精神也将变得衰老与颓废。殊不知,他们老有老的快乐,老有老的况味,愈老愈像陈年佳酿,在静默的一隅,散发出独特又凛然的熏香。“能写文章,好,好!给爸发个作文本,让他把自己这一生坎坷的经历用文字描述下来。”二哥开心地说到。
一个喜欢画画,一个喜欢读书。多么有意思的爱好!
当爱好遇上年老,一样可以在欢喜的土壤里开出绚烂的花朵;当爱好遇上年老,于流年的风里浅吟低唱出一曲优雅而又动听的歌谣;当爱好遇上年老,时间就这样温柔而亲密地流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