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了,曾在陕北一所高校的向阳沟窑洞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所学校因在革命圣地,全国各地的热血知青和高材生纷拥而至,师资来源范围广,他们的生活习惯差异很大,但渐渐地都入乡随俗融入了当地生活,一样喜欢过端午,包粽子。当时学校条件很艰苦,教职工住所非常简陋。往往一大家子人蜗居一孔窑洞,窑洞前有一排小厨房。依稀记得,每年端午将至,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教师,几乎每家都会包许多棕子。食材有葡萄干,大豆,更多的是陕北盛产的大红枣,黏糜子,红小豆,也有糯米花生做馅的。 包粽子前先要做好准备工作:洗粽叶,泡粽叶,还要将买来的糯米或糜子泡一天多,绑粽子的彩色绳也不能少。那段时间一放学,走过一排排窑洞,粽叶独特的清香扑鼻而来,昏黄的灯光下,在泡有各种食材的大盆前,围着一群熟悉的面孔。张大妈李阿姨宋伯伯赵叔叔们娴熟地给粽叶里放馅,包裹,捆扎,上下翻飞,似乎在玩快乐的游戏,一眨眼的功夫,手到粽成,一个好看的粽子就包好了。那些叔叔阿姨操着不同的方言,在收音机播放的关贵敏唱的《我们的生活比蜜甜》的歌声中展开了包粽子比赛,包得既快又好而且馅多的人自然成了大师,让他人艳羡不已,赞不绝口。
在欢声笑语中这一家的粽子包完了,大家赶场子似的又转战到其他家帮忙包粽子,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包成的粽子有三角形的,有六角形的,还有棱形的,每个粽子都是立体的,都包得鼓鼓囊囊,像鼓足士气整装待发的士兵一样,等待人们的检阅和品尝。也许是祈福,也许是辟邪,大人还会给我们这些围观的孩子手腕脚腕系捆粽子的彩线。待到煮粽子时,每家小厨房里都会飘出粽子沁人心脾的清香味。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我总会贪婪地嗅闻这无上的美味,恨不得把每一家厨房飘出来的那股浓浓粽香全吸进我的五脏六腑。
端午那天,热情的左邻右舍开始进东家,出西家地互送粽子,好让大家在第一时间分享手艺,分享甜香。因为我老家在关中,全家人都不会包粽子(这时就蒸一些甑糕,作为还礼送给邻家)但我们家里的粽子并不比人家的少。看见饭桌上堆得小山般的形状各异、不同馅子的粽子,那种大享美味的饱腹感瞬间爆棚,对大方厚道的叔叔阿姨的感激敬佩油然而生!后来搬家到家属楼,住上了单元房,每年端午仍旧会收到好多粽子,那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送粽子表深情的习俗一直留存着,传承着。
工作了,成家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不喜欢吃粽子了。公公婆婆老家在陕北,工作单位在此地。也许是秉承了陕北人热情好客的xing格的缘故,附近几个厂子的陕北老乡,他们联系紧密,逢年过节总会走亲戚般地聚在一起。每每端午临近,这些散落在外地的“乡党”没有忘记老传统,总会互相帮忙包粽子,送粽子。每年婆婆都会包二百多个粽子,除了送家属院的邻居,送老乡,也会给我拿几十个。我坚决推辞不要,婆婆生气了,硬塞到我手里,叮嘱我拿到单位送同事分享。我提着一大包粽子给同事分发,同事的孩子吃了都说婆婆包的粽子好吃,实在,比超市卖的个大,枣多,糯软,甜香,味道纯正。看着孩子们满足的吃相,我由衷地高兴。婆婆去世后,同事说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好的粽子了。没想到其他陕北乡党每年接续给我送粽子,我也照旧分送给同事,这种粽情一直延续到现在。
如今,端午节已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端午吃粽子成了大江南北人共同的习俗。粽子馅也越来越丰富,有五仁的,有肉松的,有水果什锦的,也有传统糯米大枣的。这些饱含美好祝愿的粽子坐轮船,乘火车,上飞机,越过万水千山,快递到家家的餐桌上。人们细细品尝,连连啧叹,陶醉回味,幸福追忆,凭吊纪念。我想人们如此钟爱粽子,品赏粽子,大概它在大家的眼里已不是一个普通的食物,而是深厚民族文化的一种温情载体,是海水一般博大包容的中华情怀的寄托。(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人们通过包粽子,送粽子,吃粽子纪念爱国诗人屈原的感情永远不变,那份传递爱心、祝愿生活永远甜蜜如粽的情愫永远不变,那份超越血缘之亲的邻里情永远不变,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愈久弥真!
在这个人文气息浓厚的节日里,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爱的芬芳,就让我们把这份甜香的爱留于唇齿,止于岁月!
“送人粽子,手留余香”!小小粽子,情义浓浓。难忘那年那月,难忘那人那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