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的妈与我妈是闺中好友,我和磊同龄。他是他爸妈的宝贝儿子,爷爷唯一的命根子。小时候的磊长的秀气又可爱,我们是同学兼同桌。那时候磊给我说的最多的,是他爷爷那根长至眼角的眉毛和他爷爷给他讲的一些希奇古怪的民间故事。我认识那个老人,村南头一个脾气很暴躁的老头子。于是,每次在上下学的路上碰见他,我都有意无意地注视他的眉毛,用小小的心感受着他眉宇间所盛载的“暴躁”。但他一定不知道,直到现在。
那时候我和磊理所当然地每天在一起的理由,要求他给我讲他爷爷的故事,我给他讲从我父亲那儿听来童话故事。我小小的心里也清楚,我喜欢磊,但我不“爱”磊。内心深处暗暗地“爱”着班里一个很俊秀,而且学习成绩优异的男孩子,每天的课间操或活动课时,我喜欢站在他的旁边或远远地望着他与别的男孩玩“四角”(方言:一种用纸折叠的小孩玩耍的东西)。每次他赢了的时候我很欣慰,他输了的时候我很焦急。于是,我曾在背地里为他折过好多。每当我跑过去递给他时,他总是头也不抬,毫不客气地接住,继而眉头一皱:“好,这些足够了”。“毫无人情味的家伙!”我很生气但很踏实。
小学一到三年级的生活,就在我与磊的友好相处和对那个男孩的无限关注中过去。转眼间,我们升入小学四年级。不知是前辈的规定还是一种自然规律,进入小学四年级后,男孩和女孩的“三八线”开始竖立的清晰明了而牢固,我们就这样被割据开了。于是,我和磊还有那个男孩只能一线之隔,遥遥相望了。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望”不见他们,很快这种感情就被紧张的学习和新环境的新同学代替了。继而升入中学,他们都去了县中,而父母担心他们不善言谈的宝贝女儿经受不住大环境的“风风雨雨”,我只有留在了乡中。
上初二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学校补课。在上学的路上,我远远看见磊背转着身,肩上斜挎着重重的背包,站在村南头公共汽车站牌下。我心里有一种小小的悸动,但没有勇气过去打招呼。我只有把一切寄托在长大后——长大后,我们会有一个怎样的相逢?我在心里做了无数次的设想,也没有给“长大后”下一个明确的定义,读了大学?参加了工作?但我们总会相逢,只是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在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地方?相逢!
我不知道,这是我小时候奇奇怪怪的想法中,实现的第几个梦想。我们相逢了……
那时候,我在小城读汉语言,学校的四周到处都是临时搭设的小饭店。一天中午,我无意中走进一家小饭店,无意中和老板攀谈起来,当了解到我们的老家相距仅10多里路程时,老板惊讶地说:“你们村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男娃娃在这里读艺术系。读艺术系?和我一样大?我很快将小学同学在我心里过滤了一遍。不会有的?有我也不会认识?要么肯定比我小了?我这个年龄阶层,小时候,5000多人口的村庄还不到10台电视机,还会有人读艺术系?所以我很有把握地否定了老板的说法。老板问了我的年龄,一再地坚持说那个男娃和我是哦一个村的人。我只好问,他叫什么?老板说,这个可没问。要不你留下姓名,他经常来的,来了后我告诉他。我毫不迟疑但又不抱希望地报出名字。
过了几天,我又不由地信步走进小饭店,老板告诉我,他叫“磊”。我心里顿时一惊,但表面沉稳而平静。磊会记得小时候吗?
老板凝视着我,眼神狡黠地说:“他说,你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
他记得的,多年来一直捆饶在心间的“疑问”,瞬间得以释怀。吃完饭后,我起身返校。刚走出几步,老板冲我大喊:“哎,磊来了!"
我转身抬头,瞬间,我们都在为对方吃惊。小时候,我们一起站在岁月的门槛上眺望长大后的样子,就这样被定格在大学校园门口的小饭店前,岁月那头那个清秀可爱的小男孩,现在胡须浓密地站在我的眼前。要不是老板招呼,就是在茫茫人海中碰见,我们真的不会认出彼此来。刚才出门时,我们在门口好象还无意地瞅了瞅擦肩而过的对方,也丝毫没有熟悉的气息流淌出来。
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美好情愫,溢出童年时纯真的笑颜,似乎很亲近又很遥远。语言被岁月的风吹的七零八落,我们只是简单地谈了谈上学的过程,很快就没有了共同话题。老板神秘地走开了。在他的眼中,我们一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岂不知,我们只是童年生活中最美好的回忆,我们不会拥有共同的将来。
后来,我们多次相见,多次相邀对方有空来坐坐,但我们都没有找过彼此。再后来,磊去了另一个城市读本,毕业后留校任教。我们多次在老家的母校看望老师时见过面,他也多次邀请我去他那里坐坐,彼此也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但匆匆的脚步一直没能让我有空去他那里坐坐,相互也没有通过电话。不是不想去,也不是不想通电话,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象也没有通电话的理由。再后来,听说他和一位住在他隔壁的一起留校任教的女孩结了婚。(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
感情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一天,无意中向母亲提起这件事。母亲嗔怪地责备我说:“磊是个好孩子!”我说:“不可否认,他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那样的美好!”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母亲:“磊在音乐方面有那么好的天赋,我小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过”。母亲说:“像他妈。他妈从小爱唱爱跳,早先在村里唱过家戏,还在剧团里呆过一段时间。可后来结婚生子也就没有精力和时间在那方面发展了。再说,我们那会可不比你们现在赶上了这么好的时代……"我问母亲,那我像谁?母亲说:“你骨子里的执着与坚强像你爸,‘永远的纯情’像妈。”哦!我明白了,原来长大后,我们就是这个样子——踏着父辈的节律在新世纪的音乐中舞蹈,让父辈们无法实现或没有来得及实现的梦想,在我们的青春岁月里得到最完美的诠释!
磊,我童年生活中最美好的回忆!只是,那 时我 们 懵 懂 年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