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是母亲去世10周年纪念日,我们这些母亲树上结的果子,十二姊妹带着家眷又从四面八方相约来到母亲的坟前,盛夏的乡野,图案似的仟陌,田亩高下毗连着,金黄的麦穗儿传送出成熟的香味,晨风掠过树梢,如爱抚的手指摩着那碑石,这儿睡着的是母亲,我们不愿,让泪水沾濡我们最亲爱的那张脸庞--母亲的墓被花儿覆盖,让这些花儿取代我们,伴母亲左右,陪她闲说往事,护她魂魄安宁。
去往天山的路程,看似简短,沿途尽显美丽的自然风光。山花夹径,翠鸟栖枝,星罗密布的庄稼,随处可见在山坡上吃草的牛羊,转角岔路口更是別有洞天,啊!哈萨克毡房。下车休息片刻,我向哈萨克毡房走去,一股奶香,只见一位哈萨克大妈,将烧开的牛奶盛起再倒入锅中,不断反复这个动作,使锅内的奶形成一层密密麻麻的泡状,这最上面的一层泡泡就是奶皮子,老人正在做酸奶疙瘩呢。两只胖嘟嘟的羊羔在毡房里窜来窜去,玩得欢实着呢!望着老人忙碌的身影,不由的想起了母亲,记忆中的母亲,常穿一件蓝色的对襟上衣,围着一条咖色的头巾。母亲虽身材瘦小,但特别能干,尤其逢年过节,我们十二姊妹围在母亲的漆下,母亲用布满老茧的双手,给我们做了许多美食,充实了那段瘦瘠的岁月。
休息片刻我们又上路了,远处山峦层叠起伏,近处水草肥美,洁净的风,清淡的云,潺潺溪流,满山遍野的野花,牧人踏着彩霞,向山坡走去,多唯美的精致呀!
那个叫草沟的小村落,亦曾有过一帘相似的风景。那时家家户户都会养少量的牛羊等牲蓄,都会在自家园子中种菜、种树、种花等。我家小院被母亲规则地分割成小块,是那样的井然有序,一块茄子,一块辣子,生活正如小院儿显示的那样,平静、规则又五彩斑斓。夏天拔猪草子,追蝴蝶,我们几个小朋友累了,就会吃从自家菜地拔出水灵灵的萝卜,采摘酸甜可口的果子解馋。还用海娜花包染手指甲,每每看见红红的手指甲,总向伙伴们显摆显摆。房前园子里开出漂亮的花,房后羊圈会飘出新鲜的羊粪味儿……当时只觉得生活是那般美好,丝豪没有偏远村庄的清冷之感。
转眼间,我们已到达了目的地,此时此刻,母亲你看到了吗?您儿孙满堂啊!近六十个人的庞大队伍,遍布在草原的各个角落里。首先是自由活动,我们三人一组,五人一伙结伴前行,小娃娃们都围在小溪边戏水;年长的拎着酒瓶,抱着西瓜,坐在松树下,啤酒瓶、西瓜浸泡在清凉的溪水里,开始了他们的野炊;年轻的都开始爬山;我跟随弟媳她们,顺着小溪,踩着石子,过木桥,于溪流边停留片刻,拍照时总不忘摘一束野花,装点自己。右边山坡上,有两只小羊羔,身子被荒草淹没了,晃着两个小脑袋啃吃青菜,即淘气又可爱。左边牧民毯房的前边,在半山腰的松树下,牧民用木板搭建的床上,几个小巴郎正在玩耍、嬉闹。一切美丽如画,一切清澈如水。
小时候,我也常跟随母亲上山拔猪草,挖草药。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都养几头猪补贴家用。连猪草也紧缺,有时连榆树叶也捋光了。我们边利用节假日,随母亲上山来拔猪草。养猪并不能给生活带来富裕,精心喂养一年的猪,换了银钱用来添补家用,添件衣服。余下的部分,留给我们来年的学费。有时,我们姊妹多,学费凑不够,母亲生怕耽误我们的学业,便带我们上山采草药,换些零钱作补给。那时我们上山只顾拔猪草,寻草药,对那美景似乎没有闲暇时间去领略。然而母亲却让我们这些孩子学会了将清苦,视作甘甜。小小年纪,尚不懂清贫何意,却知道人世艰辛。
不知不觉中,我们爬到了长满松柏的山坡,一棵树一个绿的波浪,层层叠叠卷上去,像一个立体的湖泊。我静观半日,陡然间,产生异样的感觉:在这里,母亲也是一棵柏吗?是那一棵呢?石缝柏、柏中柏、夹石柏、山顶柏……我觉得母亲更像屈柏,如弓一样俯在地上,背上暴露着一个接一个的疙瘩,似母亲不屈的脊骨。
母亲自从嫁至草沟村,她是家里的长嫂,大多事务由她做主。上要伺候公娑,下要帮撑几个小叔叔成家立业,还要照顾我们这一群孩子。朴实的母亲,从早忙到晚,放下助头,拿起耙子,田地里除草,水塘边捣衣,菜园里打理各式蔬菜瓜苗。斜阳晚照,蜿蜒山径,崎岖田埂,背上沉重的榆条篓子,拖着疲惫的步履,仍不忘收获的喜悦。
家里杀猎宰羊,或是地里收了新鲜瓜果,蔬菜之类的,母亲总让我和姐弟们,骑上毛驴,翻过七沟八梁的山路送去外婆家。新采的果蔬,时常让我送与邻舍,大家一起尝鲜。乡邻有了困难,她总是呵护有加,村里的孤寡老人,生病时,她端上热腾腾的面条送去。家里有一台缝纫机,母亲除了给我们缝缝补补,乡邻们有求必应。晚上,母亲常常坐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的给我们納鞋底,早上起来鼻洞里,全是黑的。我们家族的长辈,只要得病了,她总要去探望,病人的需求,只要家里有的,她总是送到身边。
记得小舅奶奶,病危期间,因家里很穷,连一条褥子都没有,舅奶奶长期卧床,脊背压烂了,疼痛难忍。母亲就把自己平时都舍不得铺的一条羊毛新褥子,铺在了舅奶奶的身下。母亲从未和乡邻们红过脸伴过嘴。乡邻送来的水饺,水果等,母亲自己舍不得吃,全留给我们。
看着我脚下的山下柏, 我觉得母亲更像这山下柏,腰身弓弓的,如负重载。顶端是一丛柏朵的三角形,似乎是拉长了脖子,每一枝,每一个节,都表现出十分努力的样子。
不是吗?小时候,常见母亲系一条花布围裾,立于灶前,做几道农家小菜,土豆丝炒肉片,酸菜炒粉条,
鸡蛋炒青椒,韭菜煎的菜盒子,是儿时对美食最纯真的回味。灶台的柴火烧的噼啪作响,伴随煎炒之声香味四溢,炊烟袅袅于庭前。母亲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一天的活儿安排的满满当当。甚至连生下我们还不到满月就下地干活。我清楚的记得,那次母亲阑尾炎手术后,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母亲便佝偻着身子,一手用手捂住伤口,一手拿著笤帚……是母亲用勤劳的双手,在家乡那一方贫瘠的土地上,努力创造了美丽的家园,让我们过着幸福安宁的生活。(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
一股清风拂面,满眼的松树林窸窸簌簌的,这些柏树都有母亲不屈不弯,努力向上的品质。
下山时,看见一棵柏中柏。有一棵小柏树长在一棵老柏的空心里。老者已断上身,小者抽出新枝,枝叶全面展开,在四面来风之中,向空间进军。
这棵老柏树就是母亲的化身,是母亲的人生。母亲从青丝到白发,可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母亲走了,她留给了我们很多……母亲除了勤劳、坚强,还让我们姐妹们学会了隐忍、宽容、退让,母亲常说:人情深沉如海,任何时候都不可轻视。
母亲的一生,如静水长天,永无止境。她的生命,也在我们身上,长出了繁盛的枝叶。
酒过三巡,家人们的热情更加高涨,纷纷走出毡房,在草坪上唱起来了,跳起来了。大哥眯缝着他的一双小眼睛,唱起了他自编自演的一首歌曲《邋遢》,惹的大家捧腹大笑。70多岁的小舅妈,心生感动,唱起了“九九艳阳天”。我们的热情点燃了毡房的牧民,他们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老人、年轻人、小孩;长辈、晚辈;汉族、哈萨克族,我们其乐融融聚在一起,跳起了欢快的民族舞蹈,刹那间,草原上充满了欢声笑语……我们这一代一代人的和谐相处,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是我对母亲的爱的最好诠释。
今天的草原属于母亲,让我再次用生命体味草原,用眼睛认识草原的美景,肌肤感受草原的温度,也让我这颗漂泊的心灵再次找到了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