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栈道长千米,颇有些九曲十八弯的味道。轻轻踩上木板,没有一丝摇晃,和以往踏过的木栈道完全不同,不必手忙脚乱,随时随地可以将眼前的无边画意定格。因为,头顶是开阔的蓝天,脚下是清澈的河流,前后左右拥抱你的都是树。那些树们,裸露着褐色的枝干,不复夏日的浓翠,就连往日纷纷的鸟雀也已不见踪迹。水杉是主角。这些挺秀勇敢的战士们,不管高矮胖瘦,无不站得笔直,高擎着手臂直指蓝天。站在这栈道上,无论看向哪一个角度,这冬日旷远幽深的森林公园,都是一幅极美的水墨画。
同行的一位老师突然笑道:“真奇怪!这些水杉的枝桠怎么有的突然就断了?”我们这才发现,一棵棵水杉似约好了一般,树身越往上枝桠才渐渐多起来,枝桠下方的树身上却布满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圆形疤痕。看我们疑惑,漂亮的导游妹妹解开了谜团。原来,水杉有一项特异的本领——自断横枝。为了追寻阳光,努力长高长直,一些旁逸斜出的枝条就会在秋末冬初自觉停止吸收养分,我们看见的那些耷拉在树身上的枯枝不久便会自然掉落,然后化为养料。
我一下zi愣住了,竟然从没细细观察过它们。也许是不挑剔环境、易成活且生长极快,小时候,小村家家户户屋后总要长几棵水杉。每到深秋我总会抱怨这些讨厌的家伙——非但不能做成结实的家具或农具,那些细小的叶片还总在不经意间就洒满院落。乡亲们也从没有认真打理过它们,长大的水杉,若是被买家挑中则随时砍倒可以贴补家用,没被挑中的干脆砍下当柴烧。就这样,它们在我的故乡没心没肺、泼泼洒洒地绿着,向着阳光努力向上伸展着——我木质疏松不堪大材,但我长得足够高足够直,这,便是我生存的根本——原来,这些在乡下再寻常不过的水杉竟然也懂得!
我不禁汗颜了。怀着敬畏的心,我抬头仰天。那些直刺云天的水杉树梢竟然还高举着早已枯褐的叶,不肯凋落。在这冬日的寒风中,在这迷蒙的雾气里,它们裸露着每一寸肌肤却依然如此倔强。哦,是了,它们托举着的本就是一棵不屈的心啊!
云雾还没完全散开,在这灰白的世界,在这芳华逝尽的林海,在这时光似乎失去了工整的木栈道上,我一步步与众人拉开了距离,寒风铺天盖地,瞬间将我裹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