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拉练，深深地刻在记忆中已经三十年。
那是一九八九年元月中旬，老兵退伍后不久，连队按照师直机关和营的命令，要组织长距离的野营拉练。还处在新兵期的我，刚听到野营拉练的信息时，和吴波、张怀勇、祝天赐、范喜周等几位新战友可以到营区外面开开眼界，同时等拉练结束再回到营区，就要迎来八九年度的新兵，我们自然也就成为了老兵。
军营里，在训练方面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意思就是作为军人就要敢于逆时而动，苦练战斗作风，苦练战术技术，练好练强杀敌本领，实现由合格军人向合格战斗员的转变。
“同志们，野营拉练是对我们新兵综合素质最直接最有效的检验手段，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能不能经过拉练培养出过硬的战斗作风，能不能在拉练中强化群众纪律观，能不能通过拉练培育坚强的意志等等，都可以通过即将开始的这场拉练实践来检验……”记得张连长在拉练前的动员会上这样对我们说。
出发的那天，正值三九第一天。天空雾色沉沉的，像要下雪的样子。
出发前，各排值班员严格检查了行军时个人携行的装备和物资情况：打得整齐的背包、装满水的军水壶、雨衣、挎包、四枚手榴弹、一只八一式全自动步枪和四个弹夹、单兵防毒面具，另外带有一双备用的解放鞋和生活洗漱用品等等。
根据野营拉练行军计划，我们七点三十五分进至营区的二道门，在营行军梯队内沿预定路线行进。连梯队内又按照一排、连部、二排和三排的顺序行进。就在这时，一阵接一阵的紧急疏散军号声，从紧临二道门右前方的大礼堂屋顶上传来。我们几个新兵当时还听不懂那号声的含义，只是紧紧地跟着行军的队伍向南大门快步走去。
高大的水杉、雪松和广玉兰树，静静地站立在营区道路两边，无声地欢送着我们阔步走出营区。离开南大门的那一刻，我不禁回望了一眼营区内的水杉、雪松和广玉兰树，心里稍稍有些酸楚，真的有些舍不得。
就在长长的行军队伍刚出南大门时，天空果然飘起了新年第一阵雪花。此刻，前面行进的梯队传来了嘹亮的歌声：“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这一下，我们连哪还能沉得住气，张连长立即指示拉歌员吴波指挥全连开唱：“前进向前进，人民的通信兵，预备唱！”“前进向前进，人民的通信兵，首长的耳目，军队的神经。银线连接雄师百万，电波飞向大地长空……，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我们连队的歌声和口号声，在气势上远远压住了前面的梯队。
行军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风雪中前进着，歌声、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行军队伍绵延七八公里，沿着豫南小镇明港镇的军民路与107国道交叉路口龚庄宾馆、镇区下穿京广铁路涵洞、明港至正阳公路之线向大休息目标点杨店乡附近地域行进。
天空的雪花越来越密，雪越下越大，西北风越刮越猛。
队伍刚过明港镇政府不远，原本瘦弱的我体力消耗较大，被近三十公斤重的武器装备和生活用品压得喘不过气来。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渗出，蒸发后留下了满脸盐渍。用手抹一下脸都能触到许多小小的盐颗粒。随身携挎的军水壶里的水不知不觉已消耗将近一半。尽管体力消耗较大，两肩酸痛难耐，我在心里暗暗地要求自己，一定要坚持再坚持，一定要咬紧牙关，跟随大部队继续前进。
上午十时许，漫天的大雪，越下越紧，行军的路面和路边的沟坡上、田野里，已积出了厚厚的雪层。行军道路上的积雪被前面的战友踩踏过，路面很滑，不时有战友摔倒。董班长边走边告诉我：“春生呐，你可以将脚踩到有积雪的地方走，这样不仅可以防止脚下打滑，也可减少脚底板打泡。”“是！谢谢，董班长！”我按照班长指导紧跟着行军的队伍，一步也没有落下。
十一时左右，行军梯队进至明港镇东约15公里处。连队根据行军命令组织第一次小休息。由于休息时间短，战友们便将背包放下来，背风坐在背包上休息。卸下背包后，战友们背部的汗水透过训练服散发出来，遇到冷空气后在背部形成雾气，不停地升腾着。我们几个新兵跟着班长们学着用地上的积雪搓手洗脸。我和吴波还趁着班长不注意，抓一把干净的雪塞到嘴里化水解渴。再看看连队那些老兵班长们，精神头和士气挺高，坐在那里休息，还有说有笑的跟没事一样。
这时，夏排长走过来问我：“累不累？小张？”
我立即站起来，立正道：“报告排长，不累！谢谢排长关心！”
“后面的路还很长，能坚持下去吗？不行就跟炊事班的车调整一下？”
“报告排长，我能坚持，请排长放心！”
“那好，后面行军时一定要注意积累经验，加油！”
“是！排长！”
随着一串野营信号小喇叭声响，值班陈排长下达了继续出发的命令：“全连注意，小休息完毕，向大休息目标点杨店乡前进！”
行军队伍继续出发了。
漫天的雪花，随北风狂舞。而我感到，这雪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冰冷，好像明白了这一群拉练的军人意志如铁似钢，不是它们可以任意撼动的！
我背起背包，带好装具，和吴波、范喜周等几位新战友一道又加入到行军队伍之中，向既定目标点杨店乡前进。经过小休息的队伍精神重新振作起来，奋进的歌声也再次爆发。歌声在漫天飘舞的飞雪里，随着行军队伍的不断前进而延伸着。
中午十二点半钟，连队按预定行军计划，准时到达杨店乡指定地域，组织部队大休息。根据连长的命令，以各排为单位列队清点好人员和装备，把背包整齐地摆在雪地上，武器则由战士们背在身上。简单洗整后，就组织开饭。按照在营区的习惯，由拉歌员吴波战友组织饭前一首歌，只见吴波走到队前，打起手势：“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同训练同学习，同劳动同休息，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建成一个钢铁集体，钢铁集体……”这饭前一首歌，歌声依然高亢，振奋精神。要说连队炊事班的战友们可是真下实功夫，拉练的第一顿饭那道肥肉炖大白菜的香味，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真是特别香。
下午两点左右，部队按照行军计划整好队继续出发。
行军出发后大约半小时，值班陈排长手里的小喇叭突然急促响了起来。喇叭声刚停，就听陈排长传达上级命令：“同志们，行军的前方发现M军侦察机，根据连长命令，全连立即就地疏散！隐蔽！”在班长的指导下，我和几位新战友就势在雪地里利用随着携带的白床单覆盖住身体和装备，实施隐蔽，防敌机空中侦察。五分钟后，值班陈排长再传连长命令：“敌机已过，继续前进！”
行军队伍快进至王老庄时，张连长突然传下命令：“全连注意！就地隐蔽！疏散！”张连长稍作停顿继续道：“一排注意，当面四百米王老庄西侧，有5名M军士兵，正占据有利地形，企图阻击我连通过王老庄。我命令你们：迅速组织火力将当面之敌歼灭！打通前进道路！二排、三排火力掩护！”
“是！一班在左，二班在右，三班跟我，占据有利地形，前进！”夏排长迅速指挥全排进入战斗位置。
我跟着董班长，保持战斗距离，利用平时训练的战术动作，充分利用雪天和王老庄西侧的包、坑、坎等地形，在夏排长的指挥下，向当面之敌发起了冲击。围歼战斗中，全排战友火力全开，交替掩护，梯次前进，勇敢冲击，很快将当面之敌一举歼灭，占领了王老庄西侧前沿阵地，确保全连顺利通过了王老庄……
下午的行军，由于连队组织了防敌机侦察、防化学武器袭击、防敌核武器袭击和抗击小股敌人袭扰等战术课题训练，我们倒没感觉到苦和累。
至傍晚五时二十分，连队顺利进驻河南省驻马店市正阳县的彭桥乡宿营地，就在当地的一所小学校的教室里组织宿营。
刚安排好住宿，连队就组织开晚饭。饭前，进行了例行的晚点名，值班排长清查好人员和武器装备，安排好夜间警戒值班工作。张连长对全天的拉练情况进行了小结讲评：“同志们，今天我们根据行军计划，冒着大雪，顶着寒风，严格组织了四十公里的长途行军。训练了有关战术课题，锻炼了全体官兵的作风和战斗精神。全连在行军中能严格遵守行军纪律，提升了同志们走、打、吃、住、藏的能力。特别是一排，不怕牺牲，勇敢顽强，出色完成了连队交给的战斗任务，我在这里特别提出表扬！各排利用晚饭后的时间，组织召开好本排的军人大会，对今天的拉连情况再次进行小结，并做好有关保障工作！同志们能否做好？”
“能！能！能！”全连指战员齐声响亮地回答。
吃过晚饭，天色已暗了下来。雪花依然随北风飘落而下，降雪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宿营区的校舍上、田野里已覆盖了厚厚的积雪。
又过了一会，连队值班员通知打热水洗脚。根据班长的安排，我打好热水，脱下鞋袜，准备泡脚时，发现两只脚底板真的打出七个水泡，鞋袜全湿透了，两只脚底涨痛发麻。在董班长的指导下，我简单地将双脚擦洗干净。班长拿出一枚小号缝被针，点燃了一支蜡烛，将针尖放在蜡烛火上烧红了，在右脚掌处的一只大水泡上擦过医用典酒后，把针尖对准大水泡，猛地穿刺，将水泡挑破，用药棉轻轻地把渗出液擦掉，再在穿刺点涂一遍医用典酒。在班长的指导下，按照挑水泡的动作要领，我也大胆地穿刺了脚上其余的大小六个水泡，最后在伤口处涂上医用典酒，脚底的涨痛才有了好转。就在这时，连部文书老曹来到我们跟前通知我站当夜第一班岗。
董班长问道：“春生呐，能坚持住吗？不行，我替你站岗吧！”
“我能站，谢谢班长！您也累了，您早点休息。”我迅速在地板上铺好床，做好站第一哨的准备。
晚八时整，连队预备休息的小喇叭吹响了，全连的战友陆续准备休息。
穿好军装，整理好军容，我两手握紧钢枪，窂记哨兵的职责和当夜的口令，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走上了连队布设的警戒哨位，用警惕的眼神守卫着宿营地雪夜中的那一片安宁……
童年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