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黑狗,今晚的目标是双凤场,演《突破乌江》,你再喊大毛和牛娃子一下,我们下午四点半在大黄桷树下集合一起去哦!”刚吃过午饭,暑热撩人,高高的槐树上,知了声此起彼伏。在疯狂的一阵阵嘶鸣声中,陈胖娃正在通知伙伴们今天晚上去看电影。
四点半,小伙伴们陆续到达大黄桷树下边,等待要去双凤看电影的伴们集中。大约晚上七点,八、九个穿着短裤背心,满头大汗,脸孔和浑身都散发出热气的小队伍,出现在双凤乡露天电影人山人海的放映场上。此时,离开映只剩几分钟时间。
银幕一出现演员表字幕,意味着电影即将结束了。刚才还聚精会神的孩子们都立即起身,齐刷刷的站到事先约好的外围老树子边,集中以后,大伙儿唱着,跳着,一路小跑返回约三十多里的老家。我们差不多以急行军的速度,在高低不平,宽窄亦不一的斜坡小桥、田间小道和黄土路上,追逐、打闹、奔跑,不时有人因慌忙没看清路掉到水田、沟里,弄得浑身精湿,甚至撞到树上,可谁也停不下归家的脚步。
一路上,小影迷们好不得意,纷纷你一语我一言,把刚刚看过的影片里自己认为最得意的情节,譬如红军战士如何英勇冷静,麻痹戏弄了愚蠢的敌人,如何英勇突破敌人重兵把守的乌江天险,成功抢渡等最吸引人的故事情节,以及取笑敌兵在什么地方不如我们战士聪明等,以各自的理解,显摆的争论着、交流着,尽管时有见解不同,不服气的声音互怼争论,但却始终友好如初。
孩提时代,那是多么的乐观自信啊?好像天性就应该这样任性,顽皮。晚上十一点左右,在各家大人们纷纷找寻各自孩子回家睡觉的时候,去外地看电影返回来的孩子们,往往不显山不露水,又出现在了自己父母面前。这样的情况,对于那时猎奇,求知的我们,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不论春夏秋冬,只要附近的十里八乡,有这种露天的免费坝坝电影,哪怕已经看过三遍、五遍,抑或是对电影情节和台词,都能够倒背如流,但伙伴们出外去蹭看电影的热情,还是乐此不疲,丝毫不减。
从此,在我们记忆的沟回里,添上了赵丹、张瑞芳、王晓棠、田华,王心刚等艺术家不朽的名字,心中也树起了嘎子、潘冬子、王成、刘胡兰、董存瑞,以及狼牙山五壮士……众多英雄们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高大形像,成为我们儿时心中的极致偶像。长长的观影名单上,留下了《奇袭》、《渡江侦察记》、《南征北战》、《冰山上的来客》、《野火春风斗古城》、《蝴蝶泉边》、《达吉和她的父亲》、《秘密图纸》、《母亲》等……当然更少不了《地道战》、《地雷战》、《上甘岭》、《小兵张嘎》、《列宁在1918》等百看不厌的经典。
那时乡村物质、文化生活极度匮乏,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们除了田间地头游戏,以及少得可怜的书本以外,外面的世界成了他们放逐、追寻的梦想,电影就是想象的翅膀。他们怎么也难以想明白,就那么一块高挂的白布银幕上面,就能够发生那么多五彩斑斓、生龙活虎、栩栩如生,让人目瞪口呆的故事!那时候,电影在四川内地也算是稀罕物件儿,一个地区辖好多个县,就那么几个电影放映队在各地轮回巡映,轮到一个区乡看一场电影,都得等待两、三个月甚至半年。如此宝贵机会,孩子当然不会放过,就有了四面八方游击、蹭看电影的壮举!而看一次电影,交流更多的谈资,既丰富了个人阅历,也增长了社会见识,一众小伙伴们看过一部新的电影真好像过年一般,高兴很久,很久。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我们所在的那个片区,电影机上标明的就是“遂宁专员公署第四放映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