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我喜欢把它亲昵地称为“妮”。记得妮第一次来我家是在一个秋天的早晨,由父亲的一位朋友带过来的。当时家中正经过一次变故,或许也正是因为那次变故使我变得更加内向与孤独。而妮的到来,无疑使寂寞的我得到一丝安慰。
我躲在母亲的身边,看着父亲的朋友从编织袋里拎出一只黄中带灰的蝴蝶花纹小猫,两个竖着的三角形小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粉红色的鼻子,额头正中央还有一撮huangse的椭圆形的毛,活像古代那些额头上装饰着玉石的美女。靠近脖子处,有一圈huangse的半圆状的毛镶嵌在雪白色的毛色中,就像挂着一条金项链。其中很明显的是,在它的脊背上正好有一条黑色的线条,像分水岭一样把shenti分为对称的两半。在它的尾巴末梢又有一撮huangse的毛与它额头上的huangse毛相对应,按照擅于相猫的人来说这是一只好猫。那人把小猫拎出来后,随手在路边捡起一颗石子抹着小猫的嘴,说出一串类似咒语的话来,其大意也无非是希望猫儿不要嘴馋、要讲卫生、要听话……当时的我只是觉得新奇与可笑,便躲在母亲后面笑了。
经过一系列郑重的“仪式”,妮终于进入我家了。顺理成章的,我便成为妮的主人。记得那天晚上妮老是喵喵地叫着,当我将精心弄好的晚餐送到它面前时,它更是远远的躲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出来吃饭,只是睁大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叫着。那眼神充满着恐惧,那喵喵的声音充满着悲伤。我想它一定是想念自己的母亲与兄弟姐妹了吧。当时的我也只能蹲在它身旁说一些安慰的话,有时说着说着就想到自己,于是眼里也噙满了悲伤的泪水。虽然我知道它听不懂,但我相信它从我眼中看到的只有爱意,没有敌意。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后,妮终于信任我也敢于跑过来吃我给它做的饭了,这着实让我高兴一番。
有时候我会故意将一个铃铛绑在一条绳子上在妮的眼前摇晃,看着它那聚精会神地盯着铃铛,圆溜溜的脑袋随铃铛左右摆动,时不时用爪子去抓铃铛却又抓不到的可爱模样;有时我会从它背后扔出一个纸团或小球,毫无防备的它就像遭到敌人突袭的士兵,一下子将注意力与战斗力集中在敌人身上。先是猛地扑到敌人面前,用前爪试探xing地碰一下敌人,见敌人滚动了一下,便用更大的力气去推它,再滚、再抓。有时敌人滚得太厉害了,便一个箭步扑上去用两个前爪抓起,有时还用嘴去撕咬,有时将它抛向空中、再追、再咬……一个小小的纸团往往能让它在那里扑腾好久,且不亦乐乎。正如一颗小小的糖果,能让一个小孩幸福一天。
有这么一句关于猫的名言:当我和我的猫在玩的时候,到底是谁最享受,我,还是猫?有猫儿陪伴的日子总是快乐的,看着它绕着圈追咬自己尾巴却怎么也咬不到时着急的模样;看着它歪着脑袋盯着枝头鸟窝中捕虫归来的鸟儿喂着雏鸟时出神的模样;看着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你对着电视机傻笑时一脸不屑的表情……猫的世界是及其简单的,圆圆的脑袋始终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心。有时在门口的水洼旁,都会看着妮专注地蹲在旁边,眼睛紧盯着水中的浮游生物,脑袋不时地随着它们晃动。有时像是抓住了时机,冷不防地将右爪伸到水里想去抓,结果一伸到水里又触电般地猛然缩回,那小小的生物早就在它的爪子入水那一刻逃之夭夭,妮只能无奈地甩甩沾湿的爪子,继续低着脑袋等待下一个成熟的时机。
或许很多人都认为,猫在晚上是不会睡觉的因为它们要抓老鼠,可我家的猫每天晚上照睡不误。但奇怪的是,虽然我没见过妮抓过一只老鼠在我面前邀功或炫耀,可是自从它来我家后那每天晚上都如过无人之境的老鼠却自觉地销声匿迹了,难道妮也懂得战胜于朝廷这一策略?喜欢猫与养过猫的人在大冬天里身边总会紧挨着一只猫,有甚者还会遭到猫儿与你抢被窝的情形。而我家的猫,竟又是另一面的霸道。有时它会直接跳到我床上,若无其事地躺在我的枕头上与我“同床共枕”;有时我在房间里写作业,它从外面回来后必直奔我房间,却只需在房门外喵呜一声便迈着悠闲的猫步走进来,也不管我允许不允许,那神态宛如校领导视察晚自习一般;有时见我写着作业不搭理它便纵身跳到桌子上,整个shenti蜷缩在我的作业本上,眯着眼睛打着惬意的呼噜等待着我的抚摸才善罢甘休。有时我也会趁它在清理毛发时将手掌伸到它面前,它也会客客气气地轻tian我的手指直到它觉得给足了面子便继续清理自己的毛发。如果我依旧赖着不缩回我的手,妮就会把头转向另外一边或者选择另寻他处,总之它仿佛觉得再多tian一下就会破坏了规矩。
然而妮也有温驯可爱的一面,更是我最忠诚的陪伴者与聆听者。每次当我一个人坐在门外观赏星空时,它总能从某个角落踏着蛙鸣、迈着悠闲的猫步出现在我身边,临近时还不忘跟我打一声招呼。有时心里难受或遇到什么伤心事,也总是一个人抱着妮在那里哭诉,明知它不会开口跟我说话更不会帮我解决问题,但我还是会问它该怎么办。
我从来没有料到过我居然会对一只猫倾注了那么多的感情,也从未想到会对一只猫充满那么多的思念,直到上了高中寄宿在学校。记得离家的前一天晚上,我抱着妮告诉它我将要离家到别的地方去上学再也不能陪它了。只记得当时越说越伤心以至于哭得泪流满面,那伤心的场景不亚于热恋中的人突然被宣布要分开。在学校的那些日子,别人想念的只是家里的人,可我思念的还有我的妮。每次打电话回家都不忘多提醒母亲几句记得一日三餐弄吃的给妮吃,有时父亲也调侃着说:你孝顺你父母有跟关心这只猫那样就好了。终于熬到了放假回家,当我踏进家门放下书包时,妮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跑到我身边不停的用shenti蹭着我的脚。母亲告诉我,我走后的那天晚上妮一直在我的房间里叫着,就像它第一次来我家时那样歇斯底里地叫着且饭也不吃。我心疼地抚摸着妮那圆溜溜的脑袋,眼泪却又打起转来。
我不知道猫的寿命能有多长,除了家中第一只母猫养了四五年后不幸被梯子砸死外,接下来的猫没有一只有超过三年的。因此,每次要离开家里回学校我总是想着,会不会我这一走再回来就看不到妮了,毕竟它已经在我家里呆了好些年了。直到上了大学,半年才回一次家的这种忧虑也越深了有时甚至会在梦中梦到妮的一切。因此,每次回家见到妮就像见到死生阔别已久的战友,为能再次见到对方而激动不已;每次的离开又像奔赴战场,不知下一站能否再次相见。直到今年暑假回家,母亲才告诉我妮已经不再。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放声大哭,而是四处寻找着有关妮的一切踪迹,希望以此证明母亲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但事实证明一直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才不得不接受妮的离开正如不得不接受八年前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