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腊月,又要过年了。可除了媒体上吵吵着保卫传统、保卫春节之外,四下里还感觉不到多少年味,大家都还在忙碌着挣钱,忙碌着生活。只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到从前,想到儿时对过年的期盼。
那时的日子总是特别漫长,过年是一种幸福而长久的渴望。早早地,就开始盼望新年的到来,等待着能穿上父母给买的新衣裳,等待着能和家人一起吃饺子“熬年”,等待着在响成一片的鞭炮声中放炮,等待着能吃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等待着欢天喜地地拜年讨压岁钱……总之是在等待着一个个美好希望的实现,等待着更新更好的一年,等待着一种即将开始的幸福。于是,一进入腊月,看到家人忙忙碌碌准备过年的身影就特别激动,开始到处跑着唱着“二十三烧火贴儿,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杀年猪,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烧黄酒,三十捏鼻儿,初一供祭,撅着屁股做揖。”体验着过年的幸福。
可一年年过去,岁月的痕迹一点点写在脸上,年似乎是跑得越来越快,让人避之唯恐不及,过年的兴致也越来越淡。于是,看到一年年减少的年味,竟也习以为常。可仔细想想,我们固然是在一年年变老,可还是有那么多新生命在不停地诞生,我们为什么不像父母当年那样一进入腊月就开始为过年忙碌?我们为什么要将父母从他们的父母那里继承来的习俗弃之一旁?我们也在忙碌,与以前相比,挣的钱多了,生活也更好了,可面对变化迅速的社会,背后那条发家致富的狗却追得自己不敢停下脚步,自己是越跑越快,手中的财富也越来越多,而幸福却越来越远。
那么,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过年不再令我们激动?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幸福悄悄离我们远去?回想当年,尽管物质生活不那么充裕,但每当节日来临,即使一块硬硬的水果糖,一个小小的面人,一个初一早上拾到的炮仗,这些今天的孩子根本不会拿正眼瞧的东西,都曾经那样让我们欢喜,让我们觉得自己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幸福。可今天,当这一切都唾手可得的时候,我们却不知道幸福为何物了。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去想,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金钱有更多的物质享受吗?如果有了这些我们还不能觉得幸福,我们苦苦地追求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既然物质欲望的满足并不必然让我们觉得幸福,究竟什么才是幸福呢?对此,我想到了很有意味的一种说法:“幸福就是可以按自己的习惯生活。”可这么些年来,我们的习惯哪里去了?我们是否还能按自己的习惯生活?
过春节,我们通常所说的过年,承载着中华民族特殊的情感记忆,是中华民族情感和文化生活的一个特殊标志,是中华民族延续了几千的生活习惯。然而今天,这种习惯正迅速被我们改变。
在千百年形成的习惯中,一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为过年这个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庆典忙碌。腊月二十三是一个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日子,人们要在这一天清理灶台,做火烧儿,祭典灶王爷,这就是所谓的“过小年”。从这一天开始,就算正式进入了过年的程序。然后,大家要在二十四清扫房屋打扫卫生,接下来是依次准备各种过年用的吃食,直到除夕全家一起包饺子,共同守岁,用鞭炮声迎接新年的到来。从初一到破五,大家都按约定的风俗看亲戚,直到过完元宵节,年才算真正过完。千百年来,过年已形成了一套稳定的程序,成为一种仪式,一种习惯。
但现在,大家却不愿或不能再按这样的习惯生活。当中国的多数人脱离了土地之后,这些人就必须按国家规定工作到除夕。于是,年前的各种仪式没有了。等到除夕,中国最权威的媒体又告诉你,大家不必再全家围坐在一起谈论一年的收获,畅谈对来年的希望,全国人只要一起看那场拿恶俗当幽默,拿吵闹当喜庆,拿滥情当感动的晚会就行。然后,各地又以安全节约的名义禁止大家燃放已经放了几千年的鞭炮。而在这个工业化的时代,那些写了几千年,显示各人所思所想和最美好愿望的春联,又被千篇一律的印刷品取代了。于是,我们不知道除了央视糟糕的春节晚会外还有什么能代表春节?春节就这样失去了其文化内涵,日益变得空洞起来,年味自然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