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四季的高原,我看见了遍地鲜花,听见了到处鸟鸣,父亲节来临了,我思念父亲,也思念母亲,回顾往事,记忆里铺满了金子,金光闪闪,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一、有关母亲的记忆
时光如一块砥石,不知磨损了多少收割岁月的镰刀,不知使多少人和往事化成红尘里若隐若现的缕缕炊烟,山可移,水能转,日沉月升,记忆碎片的鳞角锋利得割裂我的心,在流淌的血液里激起思念的浪花,母亲,我心底的痛,痛透我的肝肠,痛透我两万六千个日子的骨节。
我的母亲,在我的印象里是模糊的。愈是成年度加强愈是恼怒自己,要不是从舅舅家里请来一张遗像,还真不识母亲的容颜,可是与我记忆里的母亲确大不相同,妗子说,这就是你妈妈,我才默认了。上天的母亲啊,你不孝的儿子,是多么不肖,活生生的一条汉子,竟不识自己的母亲,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儿子多么卑微啊!摸摸自己的肌肤,拍拍自己的胸脯,良心的谴责如利箭穿透胸膛!
那是,一九七零年的秋天,距今四十八年,酸楚的四十八年,每一株时光的树上,凝聚着思念的珍珠,经不得摇动,稍不注意会抖落满天雨的。
五间土胚瓦房,是庚字,背山而居,四围简易土围墙,西南面有个便门,院子里种满玉米,已经长得高了,上面的棒子吐出了红缨穗子,碧绿的叶子也长,粗粗的玉米秆上缠绕着红豆丝,凸出一只只手掌,接住阳光和雨露,长长的豆角挂满玉米秆,是下午,母亲不行了,我坐在耳房的门槛上啼哭。来了几个大人走进正房门里去了,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人要我最后去看看母亲。当时,不知为啥,我死活不去,心里害怕极了,吓得我嚎哭,大人们也就只好罢手,把我转移到季祖父家里,一直到出殡。我见母亲的时间,也就在以前什么时候了,起码在此前十天,因为母亲生下弟弟到仙逝,就只十天的时间。
治丧期间,听大人们说,有两只白鸽飞进我家里,人们怎么赶也赶不走,蹲在墙台上,四只眼睛盯住母亲的尸身,后来,人们再没在意,不知啥时不见了。一时被村上人传为奇闻。有人说,那是母亲的幽魂不散,放心不下孤苦伶仃的家人和孩子,那时我八岁,妹妹三岁,弟弟才十天。
直到1979年,我高考预选上了,统一到县医院体检,遇到在崖城公社医院工作过的汪大夫,看着我的体检表询问了我的情况,他说,你母亲当时就医太迟,我去时人已在咽气,打了一针强心针,还是没抢救过来,要是早二十分钟就好了。我心里明白,母亲就医太晚了,于是我心里酝酿了怨气,郁结起来成了我的心病。
我依稀地记着,弟弟是父亲买人工奶喂养,他托二叔帮忙,通过商店里工作的亲戚买来人工奶,父亲又把小麦面在锅里蒸煮熟,使用时再用开水溶解,用勺子喂给弟弟,记得很长的时间是这样的,至少要半年。后来父亲的舅母生孩子未成活,奶水还充足,舅爷来和父亲一嘀咕,父亲又征得叔祖父、二叔和三叔的同意,就把弟弟送到舅爷家里喂养,这一养活就是十几年。弟弟和舅爷家的孩子一起生活,从小把父亲称呼哥哥,这是跟舅爷家的孩子一起叫的,一叫也就是十几年,实难以改口了,直到后来明白了事由。
记得,舅爷跑来与父亲商量弟弟的姓氏,父亲说,在你家里十几年了,喂养大了,您又没值钱的(乡下人把男孩子称是值钱的),就随您的姓吧。于是,弟弟就随了舅爷的姓。舅爷一生只四个女孩,弟弟就成了唯一的男丁。
再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的去世有蹊跷。母亲生下弟弟,又患痢疾,虚上加虚,又得不到及时医治,以至十日休克抢救无效身亡。我时常想象着母亲痛苦绻缩在土炕上的样子,不知她的炕是不是热的,心疼得如刀绞,母亲躬偻身子蹒跚方便,双脚如铅有气无力,受尽了多少煎熬,我想着泪水就噙满了眼眶,临终的时刻,没有儿子陪伴和掺扶,没有爱的拐杖去支撑她的虚弱的病体,她是多么的无助与失望,我无法原谅自己!
在我家正屋内的炕圪唠里侧面的墙壁上,距地面不到一尺处,有一道斜竖的血道,约一尺左右,颜色黑紫,似乎有人告诉我说,那血迹与母亲有关,我惊呆了,母亲是流了许多血的,当时的惨境是可以想象得来的。我想,母亲是坐月子期间患痢疾虚脱耽搁病情,可以想到在她身边长期没人照顾所致,于是我心不由得郁结下埋怨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