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塞纳河,左岸咖啡馆,老时光和日常交织着,就像方糖迫不及待地来到咖啡豆身边,相得益彰。
而极易被忽略的窗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语。不是它不能,只是不想。
坐着的饮客觉得行人在窗外,演绎着影像;走着的旅客觉得店内的巴黎人在窗外,述说着传奇;人们觉得过往在窗外,而这扇窗子,名叫生活。
下午五点,兴隆与喧嚷并存。窗外是一位默剧表演者,专注地出演上下楼梯,神情肃穆,如捧着《圣经》一般神圣。整个环境里,只有他和我不必开口——他缄默是为生存,我则由于享受不必与任何人沟通的兴奋,像刚刚领到草莓糖果的孩童一般,紧紧攥着一把沉默不肯放手。我在左岸咖啡馆,看着窗外,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等到角落里那位敲击键盘的女士起身后,咖啡馆就剩我一人了。最后一位客人拥有小小的特权,挑选自己喜欢的乐曲。我放弃了大提琴低低的沉吟,萨克斯浑厚的歌喉,选了ca lra,轻快的小调。侍者添上一杯咖啡,表示他并不着急下班。我在左岸咖啡馆,看着窗外的夜色愈浓,独自慢慢等待打烊。
我开始回忆,模糊不清地。
我看见一个身影晃过咖啡馆,找一架钢琴,想送给E大调练习曲,但爱情是交响曲。他只点了一杯卡贝拉索,此时此刻,人们以练习曲的步调从我们之间穿过,隔着胶片的洪流,进行着的音符便成为离别曲。这是1849年之前的事,他是肖邦,我们都是旅人,相遇在左岸咖啡馆,隔着窗子眺望。
我嗅见他带着花香、果香。他喃喃自语着:我们是花,是枝,是光,径直走进咖啡馆寻找一种灌溉。谁渴了,就来饮;谁倦了,就来沐浴其双翼……他啜饮了一口芙朵奶茶,那浪漫的念头轻易地结束了古典主义,使他吐露的每个字都能溢着蓝莓味与蔷薇香。这种气息与味觉,都记忆在战争外1840年的光影集里。他是雨果,我们都是过客,相遇在左岸咖啡馆,成为对方的窗外。
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大家都会说“明天见”——这里是没有“再见”的,因为每天都有相聚。我偏爱的音阶,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向下轻轻落在牙齿上,a——de——main.可是,明天我就要离开了。我在左岸咖啡馆,望着只有我能看见的窗外的景色。那么,a demain。
我还是时常看看窗外的景色,然后接着向前走,不再流连。
毕竟故事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