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冬天,总感觉身边的冬天很陌生。
我喜欢记忆里的冬天。记忆里的冬天,总有悠悠绵绵的雨雪,缠缠绕绕地拥抱在一起,均匀地,悄悄地,不停不息地挥挥洒洒,说不出的静谧,言不尽的美丽;记忆里的冬天柔软执著,如痴如梦,如愿的臃围,哀怨凄楚得让人心叹;瑟瑟的萧疏,流淌涟漪的迷乱。还记得那时的冬日也曾经是低沉阴郁的,沉沉的阴蔼里,郁郁的晓风中,时而爽爽淡淡,渺渺茫茫;时而高纯的,高纯的让你感到的是虚无。。。。。。
记忆里的冬天,总有熊熊的炉火燃烧。火炉边,娇小的母亲,一手执鞋底,一手欢欣地拉着麻线,那份温馨那份满足,诱惑着我长大;隔邻庆娃家的瞎眼太太总是坐在我家火炉边的那张四方板凳上,那板凳上垫了妈妈用破布和棉花做的垫子,柔软而又暖和。瞎眼太太是我家附近那几个队里,唱歌唱得最好的老人,她的歌声总让我感觉到梦幻般的绵软,在梦幻般绵软的歌声里,太太用她瘦弱的双手柔柔地摸着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唇。。。。。。然后是我的身子我的手脚,在把我抚摸个遍之后,太太会喜悦地大声叫喊道,小子,小子,你又长高了,你又长大了!于是“长大了”的我突然就挣脱了太太的手,一头扑进父亲的怀里。在瞎眼太太的歌声不再响起的时候,父亲给我讲一些我那时根本无法听懂的故事,背一些我那时根本无法理解的诗词。那时大妹妹还没有出生呢,而大我十二岁的姐姐,早有她自己的世界,她躲在属于她自己的房子里,把门关得紧紧的,去惬意地享受属于她的冬天和她冬天里的心事。姐姐的房间,姐姐的世界总是让我感觉充满了神秘和诱惑。
记忆里的冬天,我调皮得不像一般的男孩。因为冷因为喜欢到处乱跑,被母亲强迫着穿上了姐姐的旧棉衣,我小小的身子在姐姐破旧宽大的衣服里滑稽而又可笑。滑稽可笑的我转眼间变成了伟大的解放军战士,那时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在模仿电影里的情节打战。总是被小伙伴们宠着顺着的我在任何游戏里都不愿意扮演反面人物,所以我总是“伟大的英雄”。从家里的柴房里弄一些树枝,插满自己全身。选一根小木棒用藤条绑好,背在背上,那是我的冲锋枪。而满地洁净的白雪任我们捏成团,那是取之不尽的子弹。每次向敌人发起猛烈进攻时,英勇顽强的我总是冲在最前面。时而匍匐前进,时而摸爬滚翻,一会打了敌人几枪,一会自己中敌人几弹。。。。。。战争结束,我浑身上下,不是污迹不堪,就是脸上手上伤痕累累。每次照例是要被母亲挥舞荆条(或笤帚)抽打一顿的,即使很痛我也不会哭,倔强地偏着小脑袋,咬紧小嘴唇,仿佛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母亲常常在打骂过我后仰天长叹,说老天爷啊,这样野蛮的小子以后能说下媳妇吗?
记忆里的冬天,总有一片竹林如诗如梦。少年的我抖落掉一身的疲惫,沉醉在雪花飘逸的竹林里。最好是在黄昏,天色将暗未暗,轻柔的雪花飘落下来,连风也不来惊扰她,那精灵一般的雪花仿佛少年的情怀,轻柔而又洁净。竹叶上已经缀满了冰凌,我喜欢有意无意间摇曳几下竹枝,那竹叶叮铃细响,犹如悦耳的风铃。掏出口琴吹出一只忧伤的歌曲,我的梦便穿越窑圪塔顶飞向了远方。。。。。。突然就有了依稀的泪水盈满眼眶,一份少男的愁郁在这雪天的竹林里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记忆里的冬天,我似乎沧桑得像百岁的老人,又似乎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还记得好多个下雪的日子,妻子把家里的炭火弄得通红而又温暖,姑娘在专注地忙着拼图,或者看童话故事,趁着他们一个不注意,我偷偷就溜出了家门。那时单位的后面还是一大片的草坪,草坪上夹杂着这样那样的一些花木。我时而孩子一样在雪地上蹦跳,时而忧伤地静立着,望着苍茫的天地,眼里是无穷无尽的冷漠,任凭雪花染白我浓密油黑的头发,包裹我满腹不愿向人诉说的心思。。。。。。即使身子已经僵硬,心灵却还在伴随精灵一样的雪花飘逸飞舞。。。。。。
想将所有记忆里的冬天一 一复制,定格在这个无雪的冬季里的某一天。因为有一个让我感觉到有着今生前世缘分的人,和我有着一场冬天里的美丽约会,她说当我这里漫天雪花飞舞的时候,她要伴随我的冬天一起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