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身打扮:瘦高个,短头发,不太浓密但黑亮。有一双善解人意的眼睛,笔直的双腿,穿着很合体,很干净的衣裤,一双高帮帆布鞋是她的最爱,因为此后几乎任何季节里,她的脚上都是这种样式的鞋子,有红白色条纹的,也有白蓝色条纹的。
2016年元月,正当春天快要到来的那几天,人们也是根据一双被遗留在一个废弃水池边的运动鞋,才找到了她。据说是个意外的事故,生生的夺走了她留在这个世界的一切。
她刚满21岁,大学在读。喜欢郊游、写作和摄影,没想到刹那之间却给生命定了格。她走了之后,我在她的QQ空间里看过她的摄影作品,说实在的,我不太敢看她留在空间里的自拍照,不忍看她妈妈给她写下的思念女儿的留言。她的镜头前的那些人间的一草一木,有着特殊的角度,特殊的采光,特殊的景深。就像她的人生有自己特殊的滋味,而谁人能知?
当年,初一入校报到时她来得有些迟,她原本不是我们学校的,后来保留原来的学籍,来到我们班级上课。她陈述事情的时候,口齿清晰,反应机敏。可能是比较符合我的学科的需要,于是我说:“你给我当语文课代表吧!”她微微一笑说:“好吧。”接着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老师,我在小学时就是课代表啊。”我没说什么,感觉就像一股清风从我耳边吹过来,对她的印象较好,估计她会是我的好帮手。后来,果然应证了这一点。
优秀自然可以成为一个学生的名片。后来她果然考上了重点高中,接着上了大学,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畅。 孩子,人生匆匆岁月无情,你知道要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有远大的理想要实现,我作为你们的老师能够理解。但是,你的脚步不要这么地快,很多事都不是简单易行的,是急不得的。父母亲人希望你们快快成长,展翅高飞!可是,又希望你们在每一段时光里,不要离开他们的视线,而徜徉在他们温柔的心窝里,要慢一些再慢一些,稳稳当当的迈过路途上的道道沟坎,才能看到更多的风景。孩子,这些你懂吗?
你和我分开已经七年,这期间我们没有联系过,直到今年春节过后,有几个学生要来学校想看我,带来了关于你的消息。我无法相信,但你的的确确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爱你的熟悉你的关心你的人们。
七年前,临近中考的那些天,我们的班级像是点燃了烈焰,每个人都在燃烧都在拼命。6月上旬的一天中午,我的脚崴伤了,仍然坚持给你们上课,从早到晚的陪着你们。贴了膏药,脚还在红肿着,疼痛的厉害,但为了让你们多休息一会,我趁着你们趴在桌子午休的时候,一只脚用力,慢慢地挪着步,洒了水,用拖把轻轻地来回擦地,让地面更光洁更凉爽一点。阳光照进来热辣辣的,出了一身汗后,我回到讲台边坐下来,教室里很安静,有几只长尾巴的灰喜鹊在窗外的树枝上跳跃啾叽,然后静静地蹲在树枝上,眼前的你们,一个个就像那些疲倦的小鸟,低着头,蜷缩着翅膀,我的眼泪竟然像潮水一般的从心头涌了上来。马上就要毕业了,带了你们三年,如今就要展翅高飞了,心里的酸涩难以言表。你们也许对我有过母亲般的依赖,我也会对你们有过疼爱自己孩子般的感情,这些都是让我们的感情刻入记忆深处的原因。那些日子午餐后,大家都下楼去自由活动了,你在教室的黑板上,为大家抄写中考必考的古诗词,然后同学们回到教室的时候再集体背诵复习。你的字写得很端正,清秀中还透着英俊,这在女孩子中是不多见的,就像你的性格有细腻温和也有开朗活泼,甚至果断干脆。只有一次,因为作业完成的不好,我批评了你,后来你的妈妈恰好来学校,知道了这件事很重视,也毫不含糊地当面批评了你,你可能是觉得委屈,也许是压力太大,你和妈妈发生了冲突,你大声喊起来为自己辩解,眼泪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脸涨的通红,脖子上的筋都暴了起来……但是后来,你主动地向我解释,算是一种歉意的表示吧,这也是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中考过后,有一天下午,你骑着单车来到学校,你穿着一身洗得很干净衣裤,一双运动鞋,短发。你来告诉我你的成绩出来了,赶紧来告诉老师,不让老师惦记着。你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就像你那张因为出汗而泛着红晕的脸,那么可爱。没想到,这也是我和你最后一次相见。
孩子,以后不要再匆匆地骑车子了,你要慢慢地走,从容的面对一切,在拥有你的世界里慢慢地品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