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小女皱着眉头望着我,“爸爸,这碗饭吃不完哒。”接过小孩的半碗剩饭,我二话没说直接吃完。家里有个传承,能吃多少装多少,装进碗里的饭要吃完。不论大人还是小孩,每餐都得把碗里饭吃完,小孩吃不了的大人吃。小孩也很自觉,平时总把饭吃得干干净净,那碗吃得像洗过一样,不剩一粒米饭。
老家是一个偏僻的山村,祖辈们都经受过“粮食荒”的煎熬,对粮食特别珍惜。我的“剩饭情感”源于奶奶和母亲。小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吃饭又快又不老实,为了比谁吃得快,拿着筷子往嘴里使劲塞,弄得饭粒掉得到处都是。母亲总是默默地把掉在桌上的饭一粒一粒捡起来,放到自己的碗里吃掉。掉到地上不好捡的,就用手指沾上唾液沾上来吃。那时,我也会偶尔剩饭。吃不完的剩饭,多半是奶奶接过去吃了。奶奶边吃边说,“这辈子浪费饭,下辈子要讨饭。”吓得我们不敢留下剩饭。
老家做饭,是早上煮饭,一煮吃一天。冬天还好,饭煮多了,第二天可以吃。夏天则不行,过个晚上,饭就馊了;有时早上煮的,晚上就馊了。奶奶和母亲倒是很有办法,快要馊或者已带馊味的饭赶紧炒着吃。怕我们肠胃受不了,她们就自己吃。有时,奶奶会把刚刚变馊的饭用清水洗干净,放到太阳底下曝晒,晒得很干很干,再炒成炒米。这炒米又香又脆,倒成了美食。成家后,我发现丈母娘吃饭有个习惯,饭后在碗里盛上水,和着水把碗壁上的饭粒一同吃下,不留一粒剩饭。从贫苦年代走过来的长辈们,知道粮食来之不易,把粮食看得比什么都珍贵。“须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长辈们正是以这样的言行潜移默化影响着我们,通过我们影响着我们的下一代。虽然现在早已不再是那个缺粮少食的年代了,但爱惜粮食、勤俭节约的家风已经得到传承。
不留剩饭是传承,能吃剩饭是关爱。小孩把剩饭告诉父母,是对父母的信任。父母为小孩吃剩饭,则是对小孩的爱恋。有人说,互吃剩饭是互相爱恋,看恋爱者成功与否,只要看其能否同碗同杯、互吃剩饭。卫生学家虽然老说共碗共杯的种种不是、剩饭剩水的种种危害,但感情永远胜过卫生。能彼此互吃剩饭、互喝剩水者,那绝对是一种信任,绝对是一种包容,绝对是一种默契,绝对是一种爱恋。
在家里吃剩,是家庭美德;在外面吃剩,更显社会责任。前些年提倡的“光盘行动”,实质上是倡导不搞大吃大喝,不搞奢侈浪费。老家乡下办酒,吃不完的剩菜都要分类收回,并送至周边邻居,共享“剩菜美食”。刚参加工作时的县里,也有不留剩菜的传统,乡下酒席实行分餐制,吃饭时每人带上一个碗,每上一菜,即刻分食,吃不完的带回家,不准倒掉,不准浪费。城里酒席,也要将没吃完的打包回家。我结婚时,剩菜就全部打了包。
吃剩饭如此,干工作亦然。饭不能剩,工作亦不能剩;剩饭要吃,剩事要做。当天的工作当天做,不把工作推明天,这是工作要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同事的剩事敢于做,这是责任担当。吃剩饭,要放得下面子。做剩事,要有胸怀能力。不同人的工作,有不同的预期和不同的效果。做剩事,既要善于领悟原本思路,一脉相承,一张蓝图绘到底;又要敢于破旧立新,大胆创新,在已有工作基础上推陈出新,创造佳绩。
吃剩饭,吃出的是家庭美德,吃出的是温馨爱恋;做剩事,做出的是职业道德,做出的是忠诚担当。我始终坚信,能吃剩饭、能做剩事的人,一定是有爱心、有责任、有担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