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冷眼飞在这个世界的上空的时候,我对这个世界是没有感情的。
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广袤无垠地大地,和比之更加广阔,又深不可测的大海,在它们之上,又有更加令人心悸的天空。
我时常会害怕飞翔,渺小的自我感知如潮水涌向心头,我总被这世界无情的广阔所困住,这使我感觉到了飞翔的乏意。
可当我落在了枝头上,这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啊!
晨光是成束的悄无声息的脚步,它靠近你,也靠近我,它把深沉黯淡的枝叶照的粼粼有神,它把拂面的微风变得暖融,吹在你我的身上,荡开无限的惬意。
而我们竟也惊诧于那无情的风变得温柔起来,所以当我们扇动翅膀前行时,心中也涌出一股涓涓的暖流。
我们飞到了人类的城市时,发现这里比之山川海流小之又小,但那气派自成一体的石头高高垒起,也总能让我们感到它的庞大,这里没有山川的沉静,在白天,闹嚷是其少不了的基调。
通常自认为是早起动物翘楚的我们,竟也被人类比了下去,在天未明,仍是一片空蓝的时候,我与伙伴惊奇地发现,早已有人类先我们一步醒来。怕是能与陆地上的公鸡相提并论了。
而天际泛白似鱼肚时,人类就更多了,他们在一个个奇怪的木制圆物上坐着,又有一个更大的木制圆台,他们吃奇怪的长条食物,喝盛在圆形器具里的乳白液体,偶然啄食了一点碎屑的我,?狗⑾终庑┒鞯?味道远胜我本爱食的虫豸。
这让我们对他们更加好奇,但他们每个人都不同,五颜六色的伪装色使我们不敢轻易地接近他们,尤其是那些色彩斑斓的人类,更是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一天,我在枝头上栖息,梳理我稍不柔顺的毛发,而在我面前的这一巨大的方型石头里,竟然传出了优美如流水的声音。
不知不觉之间,枝头上的伙伴开始多了起来,陪我一起聆听着这奇特的声音。
这世界,竟是这样的。
而光阴的脚步总能让我看明白更多的事情,以至于我不像其他同类那样只被片面的事物所蒙蔽。
一天,我在这些石头台子上看到一只同类,她斑斓的羽毛吸引住了我,顺滑的翎毛高贵地围在颈间,可是,她被关在了一根根细木条所搭建的方形盒子里,我飞在她面前,奇怪我面前的景象。
我们叽叽喳喳地互相问好,她的声音像山林里最好的歌手的嗓音,轻柔婉转。
“你为什么不出来呢?”我问,在我看来,是她自己把自己关进了这个盒子里。
“我为什么要出来呢?”她回答我。
“你不觉得狭窄么?”我对她的反问感到有些奇怪。
“不觉得啊,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她说。这真是奇特,她的母亲是在这里面把她生下来的吗?
她看着我上下翻飞,疑惑的问“你不累么?总是这么飞来飞去的。”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觉得怪异地说不上来,我停在栏杆上,打量着她,她也打量着我,静寂无声。
而这时候,从石头里面打开了一扇门,一个人类走了出来,挑开她面前的木条,拿出里面一个小罐子,往里面倒上一撮颗粒状的不知名的东西,这时候她能从那个开口里出来。
“你出来吧。”我说。
“可是我不想出来。”她摇了摇头,我不解,她接着向我解释。
“在这里,我天天有东西吃,天天有水喝,谁知道如果飞出去了,我会不会饿死或是渴死呢?”
她果然很奇怪,这些问题我都从来不曾考虑过。这时候盒子的木条又把她牢牢地关在了里面,我摇了摇头,飞走了。
后来我知道,她是一只笼中鸟,我有时也会与伙伴们争论,到底笼中鸟算不算得上是一只真正的鸟?而这个问题往往不了了之,肯定和否定的一方都无法将笼中鸟的定义凿定。(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
令我分外记忆犹新的言论是“她从来没有自力更生过,过着仰仗人类而过活,在这片天空下哪怕是挥动一下翅膀都没有。”
这样否定了别人又肯定了自己尊严的言论,让我不禁在心里发问,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仰仗着人类过活吗?
我们吃人类食物的残渣而生存,我们听人类的音乐而歌唱,我们究竟与她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的提问我相信总会把那些自以为是的鸟类问倒,然后憋着脸再从喙里挤出“自由”这两个字。
这样的“自由”总带有一种遮羞布似的色彩,然而我倒想问问它们,究竟什么是自由?不拘束于牢笼锁链之下就是自由了吗?
我隐隐约约地能够感觉到,真正的自由从来就不存在过。这样的想法会让我成为它们群起而攻之的异端,于是我总是缄口保持沉默。
缄默的态度让我成为了它们中的异类,它们若有若无的疏远我,不再有伙伴和我一起轻快的歌唱,在天空中一起飞翔。
我本就不该属于这个族群,我这样想,于是孑然的我离开了它们,自己活下去,事实上这并不难。
每天我依旧啄食地上的碎屑,在这城市里穿梭,我观察这一切,但我不打算做什么,因为这样就很好,哪怕日子很单调。
我突然意识到,我也许和笼中鸟是一样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寻找自由,但这总比那些呼喊着拥有自由的鸟却依旧出卖尊严的同类好多了。
城市从宁静至喧嚣,从喧嚣又至宁静,周而复始。
我蹲在地面上,用爪子测量着地面的硬度,我充满了好奇,想要了解这城市一切陌生的事物。
突然黑暗降临,我被困在了狭窄的空间里。我上蹿下跳,扑腾翅膀,却于事无补,难道我的末日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降临了吗?
我听见黑暗外有人类模模糊糊地喊声,这一刻我竟明白了那人类的意思。
“妈妈!我抓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