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着横跨碧水的拱形桥栏,将白天工作中的繁难一应抛于脑后,只想融于黄昏中,渐渐沉寂心境。
水中,蜉蝣往来穿梭于水草间,洒然无羁。或许,牠们是水王国的信使,传递着野花野草期盼着的消息――将野花的思念传达给祂心仪的野草儿,告知植物们,傍晚要举行盛大舞会……总之,祂们是忙碌的,又是快乐的,所有的水中成员都与祂们亲密无间,祂们时不时拍拍这片草叶,触触那团绿藻。脉脉碧水里,肯定有鱼儿游戏其中,一忽儿嬉戏在莲叶东,一忽儿聚合在莲叶西,窃窃私语,倏忽四散,活泼着一池绿波。
放眼望去,好宽广的池塘啊!满池的荷花静静地绽放,清香悠悠,夏日炎炎于祂们似乎没有一丝一毫影响。这时,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河岸边,烧烤摊前落座的男男女女,愉悦谈笑的声音,烧烤诱人孜然肉香味,“……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忧郁的乐音,纷纷袅娜而至。我突然看到,桥下不远处的一朵含苞的粉红荷花摇曳了一下,是什么勾起清高的荷的心事,谈笑声,美滋味,如泣的歌声?
池边,小径,小桥,来来往往的,大多是被热辣的太阳所阻,蜗居于斗室一整天,才出来放风的人们,――当然,大太阳底下劳作的人们,是不能算在内的,ta们只怕毒太阳下也没得工作可做――有谈情的,散心的,论家长里短的,也有纯粹赏荷的,反正一律以这潏河边的风景尤其是荷花做背景的。
满池的荷花,明媚鲜艳。含苞的,绽放的,凋谢的,或淡黄,或粉红,或洁白,优雅地站在荷绿色的茎上,即使只剩一两片花瓣,依旧昂然地,不流俗的端然枝头,清香不减,看不出半点颓废与自惭形秽。
“每天如艳丽的玫瑰般尽情绽放,便不会成为枯木,而会成为同样美丽的干花。”她说到做到。
这个名叫笹本恒子的人,年轻时候梦想当一名画家,她的画灵气逼人。在一位前辈鼓励下,25岁时,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相机,成为日本第一位女性摄影师。期间,她经历了许多人类的劫难,太平洋战争、东京地震、经济泡沫、广岛核爆炸…… ,她扛起摄像机,在废墟上,在卡车头……拍摄,记录了日本的社会巨变、街头的战争、人民的生活。虽然很苦,但她却从未喊累。工作中,邂逅年轻的摄影师,他横溢的才华与优秀的品格悄悄打开她的心扉,他们恋爱了,爱的轰轰烈烈,她甚至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和他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当家庭禁锢了她的事业发展,她几经挣扎,终于倾向事业,割舍了爱情。
45岁,她与第二位丈夫结婚,此后20多年,家庭生活幸福。然天意弄人,世事无常,当她年过古稀,丈夫被检查出癌症,已经到晚期,再也无力回天了。乐观坚强的她陷入深深的绝望,但她只能强忍泪水,笑着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丈夫去世后,几度轻生的她,最终还是被那一颗热爱生活的心救活。她擦干眼泪,71岁再次回归摄影界,把目光聚焦在明治时期出生健在的女性身上,跋山涉水,用镜头讲述男尊女卑社会女性的故事。集结成她的摄影集《璀璨的明治女性》。
86岁,她去法国南部旅行,结识法国雕刻家查尔斯,对方的博学多识打动了她,她陷入爱情了。两人书信往来,却从未表露心迹。
96岁时,她鼓起勇气出一张写有“I LOVE YOU”的圣诞卡。寄出不久,查尔斯却撒手人寰。在查尔斯去世第二年,她摔倒于家中,昏迷22小时才被人发现。“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抱着这个信念,她积极配合医护人员做复健,许是强大决心感动了天地,她奇迹般地康复了。
就像这池中的荷花,她用一生证明,年龄只不过是个数字,平庸的老去,还是优雅的老去,全在自己如何选择。你能想象她出生于1914年,已经103岁了吗?
我举起手机,想要记录下所看到的一切。一个男人牵着一只雪白的小狗,走过我的镜头,步履悠闲;三个女人,切磋着正在学的舞蹈的动作,争论不休,手舞之,足蹈之,手足口无一停歇;一位母亲轻斥想要摘花的女儿,花是用来观赏的,都像你那样,看花好,就去摘,哪还有花?一对恋人相依相偎,笑容粲然,为自己来了个美美的自拍;一对老夫妇手牵着手慢悠悠走着,看似他们熟人的人,大声喊道:“手拉手,跟着走!”……
朋友青儿循着我的踪迹找来,于是,我们绕着河沿行走。歌唱了一天的蝉歇息了。风吹过来,少有的舒适。蟋蟀在草丛中鸣唱,长一声,短一声,瞿瞿――瞿――瞿,清脆悦耳,是词人在吟诵长短句。呱――呱――呱――,青蛙不知躲在哪页圆圆荷叶下,悠闲地卖弄着并不好听的嗓音。荷叶的唱片录下所有的声音,包括小孩子的嬉闹,长长柳条下两个女子吹奏的悠扬的葫芦丝“……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一丝闪电划过天空,紧跟着,一群隆隆的马车碾过的声音,风裹挟着雨点后脚跟上来,雨倒是不大,却急匆匆地。柳树甩起柳枝,随风欢舞起来了。荷花矜持地在池中翩跹,舞姿轻盈曼妙。荷叶顽皮地接着一粒粒雨的珍珠,看着珍珠滴溜溜在自己的手掌滑来滑去,肯定开心的不得了。祂的手掌如何接得住那么多雨点儿?雨珍珠比祂更顽皮,趁着一缕风,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荷叶若伸掌去拦,去捞,肯定中了雨珠儿的计,荷叶才没那么傻呢,祂也懂得“簪子掉进井里,是你的终归是你的”,祂继续接空中的雨珠儿……
“咱快回吧,别淋个落汤鸡!”青着急了。“夏天的雨,来得急,走得也急,咱到柳树下避避吧!”快步走到有长椅的柳树下,坐下来。借着灯光,看得到,河边钓鱼的人纹丝未动。我们坐在树下,雨淋不着,却能借着铺在水面的灯光,看到雨点扯着线,落在水面,漾起微微的涟漪。一阵大风,灯光随着漂动起来,像是要给水面的波纹一个特写。对面的灯就是夜的眼,帮我们探究夜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