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伏天到,天真热啊!早上还不到八点呢,太阳照在身上已经是火辣辣的感觉。只要出门没走几步就是一身汗,粘乎乎的,浑身的不舒服。街上的女性差不多都是全副武装,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还得用一柄伞把自己遮住。猫儿狗儿也好像失去了活力,躲在树荫下,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实际上从七月初,淮北地区就一直处在太阳的淫威之下。在暑假里,只要不是到学校值班需要,我宁可呆在家里,都不想外出。看书写文之余,站在阳台上朝外一望,看见楼下有邻居正把棉衣、被子抱到阳光下曝晒。这熟悉的场景一下子勾起了我记忆中的一幕。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直到上了大学,在农村差不多度过了二十年的光景,对农村的生活极为熟悉。每年伏天一到,在农活之外,另有一场重头戏——晒伏。何为晒伏?就是伏天一到,各家各户要把家里的粮食、衣服、被褥以及所有该晒的东西都搬到毒太阳下,曝晒一两个大日头再收回。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入伏之前,是阴雨绵绵的梅雨季节,加上农村多是平房瓦屋,阴暗潮湿。还有此前夏收的粮食因为多是抢收,入仓快,水分大,也容易霉变。入伏以后,气温骤升,若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曝晒一番,都得发霉变坏,损失严重。
所以每年入伏以后,父母往往留心天气预报,一旦遇到连续几天的高温天气,便对我们一声令下,说从今天开始晒伏!那可不是一个人的活儿,而需要全家一起动手才行。父亲一早上拿出许多粗绳子,拴在门前的几棵大树之间,我们要把几张木床抬出来放到没有树荫的空地上,然后在母亲的指挥下把所有的棉被、褥子、棉衣、厚衣服全都抱出来,父亲把被子接过都搭在粗绳上,衣服则摊在床上。
晒好衣被,大家又一起动手,把粮仓里的麦豆装入口袋,运到打麦场上,摊开曝晒。衣被不需要看守,但粮食需要看守,倒不是看人,主要是防止鸟雀和家畜家禽糟蹋粮食,它们好像也知道这些天是个好日子,常在麦场周围打转,趁主人不注意,有机会就来偷嘴。庄稼人珍惜粮食,这都是拿汗珠子换来的啊!一年的收成都在这呢,糟蹋不得。往往看守的活儿就落在我身上了。我不会寂寞的,和我一样的伙伴有好几个呢,我们有时候轮流看守,留下一两个伙伴值班,其余的一窝蜂跑进附近的池塘里,戏水扑腾;或者大家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或者看肉滚滚的小虫子在阳光下拼命往外逃,饱食终日的它们自知大祸临头,想逃命,但在火辣辣的太阳下,它们撑不了多久就晒成了肉干,然后就有蚂蚁来抬它们的尸体了,看来做寄生虫终究有混不下去的一天。有时我们在麦场周围听老人讲讲故事;或者拿一本喜欢的书,一边看书,一边不时抬头赶赶鸟雀。过了午后,大人在家把衣被翻过来再晒,我也要用木锨把粮食也翻晒几遍,使之能晒透。就这样,在一个个晒伏的日子里,度过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
一般这些东西晒一天是不行的,都要曝晒两三天才可。到傍晚的时候只要临时收起即可。村民们一般把粮食聚成一堆,用塑料布盖盖防露水,第二天再摊开就行。
我家和别家还有一点不一样,就是待衣被、粮食曝晒完毕后,要抽一天把我家的几百本书拿出来也曝晒一番,我父亲是教师,平时喜欢看书,也喜欢挤点钱买书,家里再穷,父亲只要出门,总要给我们带回几本课外书,这成为我们最喜欢的精神食粮。它们也需要晒晒,每到这时,有喜欢看书的伙伴甚至大人也围在我们的书摊前,看看这本,翻翻那本。有时借走几本,而父亲总是慷慨地让他们拿走去看,看好及时还回来就行。每到这时,我心中总升腾起一种自豪感!
这样的日子每年一到伏天都在上演。直到有一天我离开了老家,到外面去工作,后来在城里安了家。虽然也有衣被,但因为住的楼层较高,基本上不潮湿。至于粮食,是买几斤吃几斤,本来一次买的就不多,哪里还需要大张旗鼓地曝晒。现在偶尔看到有老年人在伏天曝晒东西,一下子就勾起了我熟悉的回忆。继而我又想到,东西曝晒可以驱虫防霉变,人若有了不良情绪,该如何防止思想的霉变呢?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不良情绪就容易产生。控制不好这些情绪,就容易发生思想上的霉变,有人一振不撅,甚至告别这个世界。据统计,全世界每年有二百万人自杀,自杀未遂的还不算,更有数不清的抑郁症患者。如何防止思想霉变确实是个世界性的大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