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的家庭条件比较差,母亲经常为了让我们兄妹填饱肚子而发愁。那时候,生产队根据每家每户工分的多少分粮食,母亲每天在生产队劳动只能挣八分工(男劳力每天十分工)。每到粮食收获的季节,由于工分少,每次分得粮食少的可怜。
父亲那时是一位民办教师,工资低,但为了他心爱的事业,母亲默默地支撑着家庭。每到周末、节假日父亲都拼命在生产队干活,想多挣一点工分,能帮家里多分点粮食。
小时候,我感觉从没吃过饱饭,总觉得肚子是饿的。吃的大多数是红苕、苞谷稀饭、洋芋等粗茶淡饭。在哪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只要是不毒死人、能吃的,都是好东西。树上的野果、水中的螃蟹都成了我猎食的对象。家里只有在来了客人或者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白米饭或麦面面条。
记得有一年冬天,父亲委托一位住在城里的同事帮忙买了两斤生羊油,父亲拿回家让母亲把羊油用铁锅炼了。我们兄妹三人趴在锅台边,看到锅里冒着白沫的油花花,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母亲把炼好的油渣子装在碗里,我们兄妹急不可待地用手抢着吃。
母亲一边嗔怪我们是饿鬼,一边制作羊油茶。
母亲先把面粉放在锅里用小火炒熟,铲出来放在黑盆盆里,再把炼好的羊油放在锅里烧沸腾,最后把炒熟的面粉倒入锅里,放入适量的盐,用铲子不停的翻炒,直到面粉和羊油完全融合,散发出香味,羊油茶就算制作成功了。
父亲看着我们兄妹,欲言又止,长叹了口气告诉我们,羊油茶只能在冬季喝,天热了喝容易上火。父亲每次喝羊油茶之前先烧一壶开水,再把少许羊油茶放在碗里用开水冲,一边冲一边用筷子不停地搅拌,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油茶就做好了。父亲让我们兄妹也尝尝,但我们一想到母亲的话,就不敢喝。
等到我上了初中,我和父亲一起住在学校,每次吃饭父亲总要把碗里的饭给我分一点,说我长身体,要多吃点。每到冬季,父亲总是在下午不吃饭,只冲上一碗稀溜溜的羊油茶作为晚饭。后来我才听父亲的同事说,父亲这些年冬天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听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羊油茶成了父亲每年冬季最好的奢侈品,我闻着父亲羊油茶的香气一天天长大。
等到我们兄妹都长大成家了,父亲还是放不下他的羊油茶情结,还时常让母亲给他炒羊油茶。母亲有些不乐意地说:“现在生活好了,有吃有喝的,不再需要用它填肚子,还炒那些干啥?”但父亲还是坚持让母亲每年冬季给炒一点羊油茶,说是喝习惯了,不喝心里想得慌。有时候,我也慢慢学着父亲的样子冲着喝,但那味道,我始终不习惯。
再后来,我也住进城里了。我想着,等有一天我条件好了,等父亲退休了把他接进城里,让他老人家好好享几天福。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父亲,父亲却因为过度劳累病倒在三尺讲台,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走了,但他的那碗热腾腾的羊油茶永远留在我的心里,香气四溢。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