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同龄人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突然失去了父亲,他是看着父亲睁眼难眠却束手无策,至今想起来让我觉得他的父亲是带着很多顾虑离开的!
记得那个夏天雨水格外的多,老天就像伤心过度的人一样时不时地就大掉眼泪,好像故意和人们攀比眼泪似的,听爷爷说毛主席去逝的那年就那样,老天总是不高兴,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每家每户的茅房就无法使用。早晨天刚开眼放晴,父亲就背着背篓去村外的土场挖干土背回来垫茅房,而年幼贪玩的我就和小伙伴们在雨后的泥泞中捏泥人或者渡水滩玩,满脸的泥巴都不觉得自己丑很开心。我和阿明在一个水渠边玩渡滩水轮车,我们看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水轮车在一股水流的冲击下稳妥自如的不停旋转时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直涌心头,心里美滋滋的,转身看见我的父亲汗流浃背的背着一背篓干土过来了,走路一溜一滑的,看着父亲在泥泞中迈着沉重的脚步,很担心他摔一跤,就情不自禁地给父亲说:“爸爸你慢点,别着急踩稳了!”爸爸说没事,我再背一趟就歇了,我也就只顾上看水轮车再没和父亲说话,不久阿明的爸爸也背着背篓出来挖干土去了,他路过我和阿明眼前却没有理我们,一会儿我的父亲手里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边走边吃地过来又要背土去了,他告诉我说家里母亲腾好的馒头很热乎,要是饿了就回去洗完脸吃点再玩,我只是答应父亲说马上回去吃父亲竟走开了,而我和阿明聚精会神地看着水轮车不停地转动却忘记了回家吃馒头。
父亲刚过去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给阿明说快去土场看看你的父亲,然后他就挨家挨户地喊人去了,我和阿明鼓足劲向土场跑去,平时觉得那段路很近,几分钟转眼间就能跑到,可那天觉得那段路是远的遥不可及,好不容易我和阿明块跑到土场了,远远地看到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大人们,地上还躺着一个人,稍近点才看清楚睡在潮湿的路上的那个人是阿明的爸爸,跟前还有一滩血,阿明发疯似的哭着向他父亲扑过去,他的父亲满脸是血,费劲全身的力量微微地抖动了一下,阿明抓住他父亲的手,他父亲眼睛直直的盯着阿明却没有任何反映,任凭阿明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无动于衷,当场的大人们都泪如泉涌,邻居王大爷抱住了阿明,阿明却一个劲儿的挣扎着哭喊父亲,不一会儿阿明的妈妈姐姐都哭着跑过来了,村里来了好多人,有带篷布的,有带绳子的,有带桌椅板凳的,有带其它东西的,他们有的给阿明父亲擦脸换衣服,有的搭帐篷,一会儿就把阿明的父亲抬在帐篷里的桌子上并设立了灵堂。
那时候平时寂静无声的村外土场好像捅乱了的蚂蜂窝,哭泣声,呐喊声汇聚成一团,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悲伤味,阿明的妈妈发疯一样的把自己又是碰又是撞的,好几个大人才把她拉回了家,我和其它伙伴把阿明拽到了我家,阿明哭着不停,我们村好多人家那天都没动烟火,好像都为瞬间离开我们的阿明父亲绝食似的,晚上又下起了大雨,村外的帐篷里点着煤油灯,稍有微风一吹,脆弱的煤油灯就会吹灭,我不知道给阿明的父亲守灵的大人们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是怎么熬过来的,阴冷潮湿,害怕,交瘁的心,村里人第二天就把阿明父亲埋葬了!
后来父亲才告诉我们说,他第一趟过去的时候看见那里有一大块干土很好,但好像要掉下来似的他看见太危险就没有过去挖,等他第二趟快到土场的时候听见隆隆一声响,对面的人在喊他快点跑过去,有人被压在下面了,等他跑过去时好几个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挖着被压在庞大土块下面的阿明父亲,等他们把人腾出来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他就回村里喊人来了,正好看见我和阿明在哪儿玩就告诉了阿明!
后来阿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成天闷闷不乐,沉默寡言,很少有笑容,就连走在路上都耷拉着脑袋显得不怎么精神,她的母亲更是整天哭哭啼啼的以泪洗面,伤心至极,不竟头上青丝添白发。他父亲走后,逢忙季节村里人都主动来帮阿明家,好让他家不至于落到人后,阿明来我家找我玩,父亲母亲就让阿明在我家吃饭,母亲有空就去阿明家陪阿明母亲,让她慢慢地走出失去亲人饿痛苦,时间长了把一切淡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