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爱说一句话,他说:"土壤是庄稼的家,书才是人的归宿,庄稼香易散,书香永留存。"
当我听到这么一句有哲理的话从一个连字都不识的老农口中说出时,情不自禁的嘲笑他的痴笑他的傻。姥爷坐在那棵枣树下,在树荫投下的零碎阴影中大声对我说:“娃儿,要看书,看过书的人才算真正的活过”这句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次次让我发笑,我对他说:“姥爷,你那么爱庄稼,怎么会把时间花在那堆破纸上呢?”
姥爷爱庄稼在全村是出了名的。夏日正午,姥爷一个人弓着背,一双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庄稼叶,又或是仔细的查看紫红色的土壤。我趁着他不注意便扔了手中的破书,然而姥爷的声音猛然响起,:“娃儿,要好好看书,书才是人的归宿。”“是是是,您老就知道说,一个庄稼汉哪里懂什么书呀!”我只是打趣,没想到却戳到了姥爷的心中的痛。那天晚上,月光照着那片肥沃的土壤,微风拖着灵巧而细长的尾巴扫过庄稼,风过之处是一阵清香,姥爷带着一副老古董眼镜,伏在饭桌上用一只开裂的指头指着旧书的字,他的嘴里发出模模糊糊不清楚的字音,我想笑,却又不敢笑,我感觉到了那是一个人、一个老人对书的崇敬与虔诚。我教了姥爷五遍那书上的文字的读音,最后他激动的用颤抖的声音念到:“稻花乡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我听着那尘封已久的苦劳声音在屋中回荡,不再发笑,更不敢笑这个认真的学生。“娃儿,一方土壤养一寸庄稼,一本书养一代人呐,书是个好东西呀。”姥爷忍不住自己的喜悦,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那夜,我再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姥爷的旧书本,委实不错,在风吹来的庄稼的气息中我闻到了淡淡的书香,即shi风过,书香还是牢牢挂在屋里。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我们还在田地里,豆大的雨点就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年迈的姥爷一把夺走了我的书,严严实实裹在自己的衣服里,弓着腰带我向家跑去。雨水像一只猛兽,它张开血盆大口企图吞没整个世界,我的眼中只有前方的姥爷,他紧紧抱着那本书没命的向前跑去。
让我至今未忘的是姥爷从衣服里拿出书的景象,他嘟囔着:“可惜,真可惜,一本书怎么就湿了呢?”
他爱庄稼,是个老农,可他也爱书,有的时候我甚至认为他是个哲学家,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和对书的虔诚。直到他死的那天,嘴里还喃喃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我不再排斥书,深秋,我看着那片光秃秃的庄稼地,,捧着一本书,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依旧的香,仿佛整个天空都被黄色的香气笼罩,庄稼都没了,可是我分明闻到了那不曾散去的香,听到了那在枯叶中游走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