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40年前,家乡贫穷落后。物资匮乏是那个年代的普遍特征,与之相比,恶劣的居住条件才是家乡人最头疼的事情。那时,学校里大多数人家住的都是土坯房,条件稍好些的,住的也只是半砖半坯的房子。土坯房,是用地里挖的手工土砖垒成房子的主体,在粘土中填充稻草秸秆用水和成粘度适中的泥做墙的外刷材料,用茅草扎成把子做成房顶建造的房子。特别是春季,劳作了一天的父母,夜晚还要和教师们一起参与义务劳动,在学校教室外的空地上,削竹篾,编草排、打土基,为夏季大雨来临之前做好准备,为墙体加固和屋顶加牢,压实了一层又一层。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那是个历史的分水岭。母亲说,从那年开始,每天的日子,都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她每天劳作在田间地头,看着庄稼一天一个样,她的积极性更高了。父亲还买来了相关书籍一边实践一边学习。那年我家的玉米、水稻等农作物都获得了大丰收,除去交给国家的公粮外,还有了一些结余,米饭也久违地登上了餐桌。以后几年,随着收入的年年递增,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观。
依稀记得八十年代中期,那时流行看露天电影,每逢到周末,晚饭还没吃完,隔壁就有小孩子跑来喊我们,该带小木凳子去分场部占位置了。正在收拾碗筷的母亲总是热情地和陆续路过的乡邻们打着招呼,并匆匆收拾停当,也拉着我们赶紧加入等待的队伍。在电影未放影之前,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家长里短,还有炒的金黄诱人的南瓜子香味弥漫着整个场部的球场,每个角落都能闻到,每个孩子手里会有那么几颗南瓜子,一直捏着,舍不得吃。有时,去迟了,正在播放露天电影,没有坐的地方,小孩子和大人们都路到影幕后面,小孩子图个热闹,大人们或坐或站观看,突然间停电了,刚才还鸦雀无声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乐此不疲激烈地争论着接下来的剧情。直到再次来电,电影画面再一次清晰时,大家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渐渐地,夜已深,我也在模糊的剧情中,在母亲弱小的怀抱里进入了梦乡……
还有就是夏夜,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通往水井的必经之路,那棵古老的菩提树了,大树下铺满了凉席,有着横七竖八躺着的许多人儿和鞋儿。年纪大的会侃侃而谈,谈的多半是聊斋之类的故事,记得有关于古时候皇帝的故事也不少,特别是朱元璋的故事可以像现在的电视连续剧一样谈上多少个夜晚,八仙过海和孙悟空的故事有时候能让我们在睡梦中都喊出:“某某大爹或者大叔,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吧。”繁星点点,liang风习习,莹火虫忽隐忽现,青蛙呱呱地叫声中夜深了。人们顶着凉席陆续地散去,远处传来母亲们呼喊着自家孩子乳名的声音,而后一句却是惊人的一致:“快回家睡觉了”。
夕阳西下,微风吹着菩提树叶子沙沙作响,我似乎还看见河边的小路上行走着头带草帽肩扛农具劳作回归的农夫,远处时不时的传来耕牛和农夫吆喝耕牛的声音。那农夫的吆喝我一直认为是一种信天游形式的民歌,那是对耕牛的歌颂吗?几只鸭子在水稻田边寻找着虫儿,水稻的穗儿压弯了水稻的杆,在夕阳下在微风中好像很是羞涩,把头低的快要亲吻着水面。远处炊烟袅袅,在一阵阵的蛙鸣中,学校东头的老李头的小卖部迎来了一天中最兴隆的时候。
记忆里,时常会再现全家围着新买的红旗牌收音机,欣喜地调着语音不清频道的场景,记得父亲喜欢听新闻,想通过电波了解国家大事,他除了劳作,收音机随时揣在他的怀里。有时,我们姐妹仨想听歌曲会偷偷调频,偶尔会播出缅甸的歌声,虽然听不懂,但是我们会依然坚持着收听,盼望里面会有奇迹出现,瞌睡中的父亲会生气打我们的手掌心,埋怨我们不关注新闻。
时光荏苒,40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我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孩子,一跃进入了中年人的行列。家乡的学校,这个我从未稍离的地方;这个和我一起成长的地方;这个凝结了我太多情感的地方。改革开放40年,家乡的变化天翻地覆。我只记录下这段模糊的童年记忆,权当是对家乡的一份惦念和对久远记忆的一次唤醒,更有对家乡的期盼与祝福。母亲常常感慨地说,要不是党的好政策,我们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