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亲姐,我爸妈就生了我们哥俩。小时候看到人家有姐姐,带着下面的一帮弟弟妹妹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群小鸡在大姐姐的护卫下左闪右挡竭尽全力让再怎么凶残狡猾的老鹰总是抓不到身后的小鸡,心里总是羡慕得很,要是在我的前面有个姐姐该多好呢。
其实我也有姐的,是我的堂姐,我大伯的女儿,生于1953年,大我18岁。在我开始记事起,她已经成家了,就嫁在本村,离我家一百米不到,并且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姐夫是出海捕鱼的渔民,堂姐就在家里浆洗缝补,勤俭持家。
在我印象中,我的堂姐就像老鹰抓小鸡游戏里的那只老母鸡一样,时刻护卫着我们哥俩。八岁上学之前,我们那时都没有幼儿园可上,大人们去生产大队的田地里干活,剩下一大堆的小孩子在家门口玩耍,经常会发生大小孩欺负小小孩的事,要是我的堂姐看到我们哥俩被人家的小孩欺负了,她总是想都没想就站出来为我们出头。
堂姐夫出海捕鱼时,会在定海、沈家门、岱山等码头停靠,经常会带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零食回来,只要家里有,堂姐从来不会藏着,总是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有加。尽管那时候的物质条件不可与现在同日而语,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至少简单而快乐。
日子就这样不快不慢地过着,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在我 八岁那年,堂姐因为生活中的一点琐事起因,与同村的妇女发生口角,随后升级为互相谩骂,本来在农村这种事也是司空见惯的,由于当时所有的大人都下地干农活去了,没人适时劝止,另一方面当事的另一方在村里本来就是个绝非善茬的角色,在我堂姐面前装模作样上演喝假农药要自杀一幕,一时激奋的堂姐,又急又怕,居然信以为真,为自证清白把满满一瓶农药喝了下去……
待众人把我堂姐抬到村卫生站洗胃时为时已晚,我的三爸当时就是村卫生站的赤脚医生,一边含着泪给自己的侄女洗胃,一边大声向老天爷祈祷着。我是后来才知道的,等我赶到村卫生站时,堂姐已经面如死灰,奄奄一息。后来实在没办法,三伯让金家桥头开拖拉机的师傅把我堂姐拉到球山卫生院,到了球山卫生院没多久已经回天无力了,只好又拉回来,我可怜的堂姐剩下一对年龄尚幼的儿女就撒手而去,年仅26岁。
那个时候,我的奶奶、大伯还健在,所有的长辈们彻夜恸哭。特别是我奶奶,因为爷爷过世得早,看着自己的孙女活生生的一个人蒙此冤屈突然间就抛家别子撒手人寰,她老人家悲痛欲绝。还有我的大伯,因为大妈过世早,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的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女儿成了家,有了可爱的一双外甥外甥女,突然间竟遭此厄运,让他老泪纵横。还有我的三伯,在大家庭中,他一直是顶梁柱,除了难以割舍的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有那份家族的责任和担当让他心痛如绞。还有我的几个堂哥堂姐因为母亲去世的早,兄妹几个相依为命,长姐如母,亲人间突然经历生离死别,兄弟姐妹几个抱头痛哭。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大家庭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尽管事情过去近四十年了,往事仍历历在目,即使身在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依然在脑海挥之不去。昨晚饭后在自己工作的中非国首都班吉市友谊医院内散步,突然惊闻病房传来一阵阵悲痛欲绝的哭声,估计是有病人即将离世了。待我们走到院子的另一边时,好多的家属已经哭喊着把病人转移到我们驻地南面的太平间里。忽然间想到四十多年前的小桥头边,我的堂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形,也许我的堂姐死得更为凄惨,活活被农药折磨至死。
不知道我的堂姐临死前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她明白自己在世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当时想到了自己一双年仅六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在弥留之际流着泪对老妈说,“小阿婶,求求你,帮我照顾好两个孩子”后就睁着眼含恨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