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小是夫妻老是伴,一时不见惊叫唤。”
这话听起来俗气,实际管用。和老伴相依为命,在一起时很难体会,一旦分别,才知道没离开时的可贵,才十分珍惜在一起时的分分秒秒。
我虽这么表态,因历来老伴都把我放在重要位置,精心对待。对于家务基本都是她“包打天下”,我每天准时上、下班,甚至是提前上班,超时下班。回到家里,有点闲空时间,就埋头写作或读书。节、假日还要加班,结婚五十多年来,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爷”。但老伴却毫无怨言,总是热忱相待。有时我看她为我、为儿女们成天操劳,白天有干不完的家务,晚上还要加班、加点地洗衣服, 准备第二天饭菜,很是辛苦,不免说些歉意的话。但她总说:“你是以事业为重的大男人,还是作家,哪像我们女人?”
听话听声,听锣听音。老伴又褒又贬的善意批评,虽然略有轻微讽刺的意味,我只好装憨,没听懂,多数时间都是一笑了之。
我在心里完全明白,我是公务员,她也是公务员,每月的工资收入,我只比她多几角钱。无论怎么说,我都应分担家务,若让她一人承担,极不公平。
想时要分担,到时又办不到。因为我长时间不做,已经养成堕性,只知吃,不知做;只知穿,不知洗。我的习惯成了自然,好在她从不计较。
两人都退休之后,儿女各自成家,并且多在大城市的机关工作,长期在家的就是我和她。因我比她大几岁,身体也比她差,她总处处让着我,更成了料理家务的行家里手。
这次,老伴到住贵阳的女儿家去,要一两个月才回家。这样,我理所当然,要料理家务,独立生活了。
在家的虽然只是我一人,无论好歹,还得每日三餐,填饱肚子。要填饱肚子,就得自己动手。为方便节省时间起见,多数时间,早餐我吃燕麦炒面;中、晚餐我吃面条。燕麦炒面,经常吃惯了,用水搅拌就成,倒还顺利,没出什么洋相;煮面条比吃燕麦炒面复杂得多,既要烧水,又要煮,还要做面哨,放姜、葱、蒜、辣椒等,颇为麻烦。更糟糕的是:丢三忘四,做了这样,忘了那样。有一回,我因写小说的一个细节,水开了还未放面条,便慌慌张张去把面条下在锅里,又急急忙忙回到电脑室。待完成细节后去捞面,谁知揭开锅盖,不是面条,而是一把筷子,弄得我啼笑皆非。
又有一回,我去烧水,煮沸之后,警报“呜——!呜——!”响个不停,不知发生什么事。
因她在家时,不用我烧水。我不知叫声是警报,急忙从电脑室跑到厨房,一看是从水壶中发出的声音,水蒸气像浓雾一样,笼罩整个屋子,吓得我失魂落魄。
本来老伴在走之前,已教我如何煮汤、烧水……,她说:“汤涨、水开、油辣,如果搞不赢,就先关电磁炉。再慢慢倒水,慢慢抬锅、慢慢提壶,要这样才安全。”
老伴教我的时候,我很自信,总是心不在焉地回答说:“我懂。”
谁知,事到临头,我慌不择路,没有按键,就慌慌张张伸手去提水壶。提水壶的手被水蒸气烫得很痛,忙中无计,赶快松手,水壶掉到地上,开水喷洒满地,把我的裤子浸湿。
一来喷在身上的水不多,二来冬天我穿得很厚。内有棉毛裤、夹层有羽绒裤、外有套裤,没被烫伤,才幸免-场灾难。开水没得喝,还吓得我失魂落魄。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我给老伴拨通电话。告诉她说:“刚才我幸免了-场灾祸。”
老伴迫不及待地问什么事,我告诉她惊险场面。又说已经幸免,她就假装批评我说:“活该!”
“没什么活该。”我逗趣地说,“天看苦人,我没被烫着,只是右手被水蒸气熏了一下,有点疼。”
“赶快用药棉倒酒精浸湿,贴在痛处。”听得出,痛在我的手上,疼在她的心上。她比我着急说,“要快,还要用禄药膏敷上。”
“我懂!”我硬着头说。
“叫你遇事先关电磁炉,我说的时候,你不是说懂吗?”老伴责备说,“怎么遇事就不懂了呢?”
“烧水的学问深嘛!不比用酒精、敷药膏这么简单!”我很不在意地给她开玩笑说,“这些都是小事一桩嘛!”
我越不在意,她越着急地催促说:“不要聊了,照我说的,快去做吧!”
“再聊一会,我想你。”我有意逗趣,“只是皮肤红-点,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她再三提醒,为使她放心,我才告诉实情说:“我刚一被烫时,就照你说的做了,现在己经不疼了!”
“还算聪明!”她在电话中表扬了我。
还有一回,城管部门搞旧城更新,水管被挖断,全城停水,我拧开龙头,滴水全无,叹息一声,就到菜市场买菜。
去到菜场上买菜,遇上熟人,又天南地北地乱吹。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才回家。这回回家,与以往完全两样。刚伸脚进门,水淹齐脚,把鞋子灌满,把脚湿透,顿时双脚冻红。冰得全身发抖。
我放眼往屋内一看,天啦,水漫金山。厨房、客厅全淹满水。水从何来?我刚思索,猛然明白,是停水时,我拧开龙头开关,走时未关。
这-回,我根本不给老伴打电话。因为太失体面,只好苦果自尝。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厨房,急忙关掉龙头,便开始紧张的战斗。先找来铁铲,又找来盆子,动手一铲又一铲地把水铲进盆子,再一盆又一盆地抬去往下水道倒。紧张一个多钟头后,水基本铲、倒干净,我就拖地,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时,手机铃声响了。我一看,是老伴打来的。我一开口,她就问我:“你干什么?累成这样?”
我怕讲话时间弄长,汗干之后感冒,就支支吾吾地说:“在忙拖地板,完了之后,我给你打电话。”
关了手机,拖完地板后,我依然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为预防感冒,我找鞋、袜换上,在心里说:“老伴在家时,我当‘老爷’, 老伴不在家,上帝就打抱不平,为她报复我”。
我还想“要是老伴在家,怎会发生这种事?”
歇好气,慢慢思索,进行自我安慰,这样认为:坏事变好事。这种情况的发生,让我知道:和老伴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
老伴回到家中之后,我欣喜若狂。犹如干枯的禾苗得到喜雨;好似久困沙谟,喝了一杯浓茶。
老伴回家,我重享厚福。自此,我决心学习老伴的厨艺。她在家,共同搞好生活;不在家,独立上阵。
为学厨艺,每天做饭菜时,我就站在她旁边,当个助手。切葱、剥蒜、跺辣椒;递香料、倒酱油,要啥就拿啥。过一段时间,把她炒菜、清炖猪脚、红烧排骨等学到手,也像她一样,拿得起,放得下。我不要她在身边,都能搞出几种美食。大多时间,我们都一起下厨,边做还边把她去女儿家时,我出的洋相,编成故事讲给她听,她一边听,一边开心地笑着说:“还好意思说出口呢!”
我呢,好像枯木逢春,情不自禁,紧紧地把她拥抱在怀,她一边骂我:“老疯子”,一边热呼呼地说:“以后走哪里都一起走,免得丢你在家受苦!”
是啊,在一生中,我的深刻体会就是:老夫老妻好比一双筷子,我离不开她,她离不开我。只有合在一起,才能起到同甘共苦的作用。才能相依为命。
老伴说不离开我,我便深情地说,“公不离婆,称不离砣;你朝前面走,我在后面脚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