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热的电视剧去翻了原著《白鹿原》,三天读完了这部从清朝跨越到建国后的鸿篇巨著,许是因着共同的回忆,所以对书里的环境、人物、故事的印象尤其,也没有感觉到别人说的压抑感。文学作品就像是老照片,唤起了久远的回忆。
我出生的村子根据记载是从山西省逃难来的,与白鹿原所在的陕西省一河之隔,因此许多词汇、习惯、穿着风格都很接近,好多乡音看了白鹿原才知道怎么写,有的习俗才知其所以然。这些可能让生长的南方的人很难理解,甚至觉得很土,而且土的不知所云,这就是一方水土孕育一方人的最直接呈现吧。
小时候的农村基本上实现自给自足,农作物自己耕种,可以自己织布、做衣服鞋子、自家养猪养鸡吃肉吃蛋,包装简单生活垃圾少,有的话也基本丢到猪圈里留作肥料,日常耕作生活实现闭环,那时我们的零食是夏天的考麦穗、秋天的毛豆和烤红薯,抓到的知了和兔子,娱乐就是躺在屋顶乘凉看星星,传阅因为读的人多翻的破烂的小人书。小时候曾经以为村子里就是整个世界,村子外都是长长的路,后来随着年龄逐渐长大,去的地方越来越多,才有井底之蛙的感觉,但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在如今物质种类如此丰富的时代再也找不到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们这代人,应该是裹小脚最后的见证者、最后一代学珠算、学刺绣的人了。记得电视剧里看到三寸金莲的时候,我根据现代数学单位换算怎么都不理解,一个人的脚怎么能有10cm。怀着求知欲去看了太姥姥的小脚,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脚,强行把脚骨折断,使无名指和小拇指佝偻于脚底,所以女人不能平稳的站立、行走,这样才能让女人安于院内,相夫教子。有个歇后语叫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就是指的裹脚的时候因为化脓和不卫生。庆幸我的姥姥在逃难的时候把小脚放掉了,但是无名指和小拇指的损伤仍然不可逆,长期遭受甲沟炎的痛苦。珠算和刺绣如今都即将被淘汰,家里恐怕也难以找出算盘和刺绣的绷子了吧,女生会十字绣的都寥寥无几。
随之过时的技能还有农活技能,没有儿子的家庭在农村曾经受到无尽的奚落,如今却又因为被捧上云端。以前割麦子、浇地、种地都是在和老天抢时间,谁家有壮劳力就意味着将损失减少到最低。我们家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儿,干农活自然是不行了,不过小时候拔草摘菜捡麦穗还是常有的事(现在养花弄草的习惯都是小时候学会的),后来随着收割机技术的不断进步,家里不需要有人都能秋收了。随着技术一起攀升的,还有农村不断增加的彩礼,所以当初生了两个儿子的家庭又开始陷入了无限的苦闷:每人一套房子,一场婚礼,几乎搭进去了一辈子的积蓄,甚至还要负债。不过不管怎么样,如今的农村里已经没人干农活了,越来越多的家庭把地租出去,因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年到头亩产千元的收入已经跑不过CPI,农村和农活以后随着城镇化和机械化的推进估计也要成为历史了。
农村的人简单(是非观逻辑简单)、热情,家里有事,亲戚邻居都来帮忙,当然有人缘好的,来的帮手会多一些。谁家要是盖房子,准备好饭菜,帮手多的话一两天房子就搭起来了。因为娱乐少,所以少不了串门时传传闲话,唠唠家长,这个是天xing,所以哪里都一样。
原上的祠堂让人印象深刻,到浙江后发现这边古老的村落里多有祠堂,这应该是明朝开始的传统,几经演进,表彰、协调、断案(不包括命案)都在此举行,可惜我们的村子的逃难来的,当时食不果腹,人们更不会想起去建祠堂了,就算有,估计十年浩劫期间也难逃一劫。
印象最深的还是方言,一个字孕育着丰富的含义。
“谝”(pian,三声),是指得意洋洋炫耀的意思,比如自己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或者是自己家孩子比别人考的成绩好,等等,运用场合十分广泛;
“张”或“张张”,叫着张罗,声称要组织,协调等,和现在的“口号党”差不多意思,说“某某张张着要干啥干啥”,多半觉得做不成。与此相反,“管事的”那绝对是拥有绝对的权威,农村红白喜事都要先定“管事的”,再去碗会租桌椅板凳,家属亲戚朋友都在管事人的协调下推进宴请宾客等诸多事宜。小时候爱凑热闹,尤其爱听管事人语调悠长的各种号令,接待随礼的亲戚,安排晚辈行礼、决定开饭时间(这一般是小孩儿最喜欢的环节)、等等,觉得神气极了。现在想来,只有在家族里德高望重的人,才能被人请来做管事人的。(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