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孩童时,那条小河是我的乐园。尤其夏天,我们会结伴去洗衣服,虽然衣服仅几件,可还是给了母亲最合适的理由。沿着河堤踩着小草来到水边,那是一眼见底的小河啊,细细的沙子,静静的卵石,还有一群群被我们惊跑的小鱼尽现眼底。水从上游缓缓流过,冲得脚踝痒痒的。我们洗着衣服,看那流水将肥皂沫冲着往下飘,撞击在边角的青草上,分散开来,渐渐地消失。洗毕衣服,自然是不着急回家,嘻嘻哈哈的赤脚在水里打水仗,直至几乎把衣服湿透。有时天不作美,会下起小雨,那也不怕,我们去荷塘摘了大片的荷叶反罩在头顶,倒也不是刻意地去挡雨,而在意那份别致的心情。
菜园里,已是瓜果成熟的季节,自然满目皆琳琅。老远就能闻到瓜香溢淤而来,那是何等醉人的香哟。我们这群毛孩子抵挡不住诱惑,走进园边,脆生生地喊一声:“二伯”,正在园间劳作的农人就朝你一笑,随即挑几个熟透的甜瓜摘将下来抛给我们:“馋丫头,接住喽!”于是,便有了我们树荫下咯蹦咯蹦吃瓜的清脆声。未了,还贪恋地将嘴角tian干净,包括腮边的瓜籽。我们也会调皮地将扁豆的叶子摘下来偷偷地贴在对方的衣服上,也会将嫩茄子摘了用手一抹,摘了葱叶夹着吃,现在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傍晚,男人们把街道清扫干净以供孩子们玩耍。此刻,燕子在空中表演杂技,蜻蜓疾翔着觅食,如果你骑车子速度快,它们会毫不客气地和你来个亲密接触,并且不和你说对不起。女人们让自家烟囱可劲儿地冒着烟,那就象征着晚餐即将拉开帷幕。劳作了一天的男人们搬个马扎惬意地点根旱烟,看孩子们在自个门口尽情地玩。有些大一点的孩子将白天捉的知了放在袋子里听他们歇斯底里的叫唤,他们可不管可怜的知了猴在地下度过了黑暗的三四年才蜕皮见到天日。天渐黑,女人们便招呼男人及孩子们回家吃饭。饭毕,自然人们又三三两两地拥到街上纳凉——电扇在那个年代可算奢侈品,更别说空调了,街上便又喧哗起来。当然,也有条件好一些的家庭买了黑白电视机搬到院子里,左邻右舍围坐一起欣赏电视剧。人们的脚底升腾起一小团一小团的灰雾,周围便弥漫了菖蒲的清香味,那是因为点燃了菖蒲的棒槌——用以驱蚊。
家乡的秋天也是很迷人的。成片的玉米绿了又黄,怀间揣了结实的玉米棒子,有不安分的玉米粒撑破衣服,探出黄灿灿的小脑袋打量着这个世界。大豆也不会等闲,尽完最后一把力的叶子纷纷退居二线,留下一簇簇的大豆角骄傲地挤在豆秸上。放眼望去,远处郁郁葱葱的是花生,还不到收获的日子,馋嘴的孩子早已让大人刨一点回家煮了吃。地势稍高的地方青青紫紫的无疑就是地瓜(甘薯)了。走近了,方知地瓜已卯足了劲将地皮撑破,地表现露出一道道裂痕,顺着这裂痕挖下去,定能找到粉嘟嘟的大个地瓜。(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收庄稼时也是令人怀想的,大人们一般不用我们干活。我们便随大人去地里,结伙逮蚂蚱。我们挑又长又结实的狗尾巴草拔了,顺着底端将蚂蚱从头部串起来,比赛谁逮的多,现在想来他们还真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是中午,大人们要回家吃饭,需要我们守在地里看家什时,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我们可以享受战利品了。大人找一个开阔地,燃起一堆篝火,将小个儿地瓜,芋头,还有玉米,花生等能烧来吃的东西yazai火苗底下,当然,我们用细杆将蚂蚱挑起一起烧,只一会儿,便香飘四溢,有些带仔的蚂蚱是最香的,把头一摘(顺势把吃的黑乎乎的食带出来),整个的送进嘴里细细地嚼,嗯,真乃回味无穷也。哈哈,自然又是一顿贪吃。直至手上嘴巴都变成黑的,又嘻嘻哈哈地笑话对方。彼时,倒也不能真正体会丰收的快乐,只是从大人喜悦的表情上读懂了一点点什么......
爸娘去了廊坊给三姐带孩子,我也有好长时间没回家乡看看了,但即使是回家已再也找不到童年的影子了,以前灌溉庄稼的大口井也摇身一变,被夷为平地,赫然拔起了几栋小楼,对面的菜园早已被一片商品门头和一所小学所替代,跟上时代的农人也不再仅指望越来越少的口粮地,纷纷做起了生意。还有我们村西头那条小河,曾几何起变得不再清澈,鱼虾自是日益减少,直至无影无踪,以前绿绿的两岸也日渐灰淡,听村人讲,在河的上游建了一家海藻生产基地,里面淌出的废水老远就能闻到刺鼻的化工味儿......
看到儿子,有时就会想,现在的孩子再也不能体会我们孩堤时的快乐,这究竟是造化弄人的成果呢?还是时代进步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