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院子里呈现出一片安详。这是我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拿着一本书,坐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翻开书,或看,或不看,只是为了享受这一片宁静。我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更是一个不善于说话的人。见到熟人,最多只是点头微笑,不知该问人家什么。每天下午,街上旋起的音乐吸引不了我,各种各样优美的广场舞也吸引不了我,跳舞的人里面也有很多朋友,她们热情的邀请也吸引不了我。所以很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人蜷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遐想。少了和别人应酬,倒也觉得很轻松。
我的院子很小,小的只能容纳一棵梨树,开一树雪白的梨花,挂一树酸酸甜甜的梨果儿;小的只能养几盆兰花,舞动清秀的长叶;小的只能挂一根晾衣绳,纤细地颤抖;也能容纳小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追赶着和树上的麻雀吵架;也能容纳我和他并肩坐在院子里看流云、望星空。
小院曾经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三分地盘,婆婆在院子里挖了一个花园,种了月季、牡丹,养了很多盆兰花、一棵柏树、一棵梨树。后来,婆婆到市上去了。我嫌小院太拥挤,就把那个小花园铲平了,把那些花根都送给了朋友。在我的感觉中,家院子里很少有人栽柏树,总觉得柏树是个很凝重的树,它好像总是向人们诉说着一个沉重的故事。就和夫商量着把那棵柏树砍了。我不喜欢院子里有柏树,但我喜欢柏叶,喜欢闻那股柏香味,所以就把满树的柏叶细细地摘下来、晾干、碾成沫子,满满地装了两大口袋,拿到市上交给婆婆。婆婆虽然不高兴,但看到那细细的喷着浓香的柏叶沫,就什么话也没说。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那棵梨树了。我没说砍,夫更是舍不得。梨果儿是现在市面上买不到的梨,皮薄、肉嫩,熟透了也是黄绿色,脆生生的,味也是酸酸甜甜,吃了后很解渴。这棵树就留下来了。后来我们买来瓷砖,把院子铺了。砖是暗红的、树是绿的、花是白的,院子里没有以前那样杂乱,反倒更显得热闹。
春天,下班回家,坐在院子里,看花、看蜜蜂、看毛茸茸的叶;夏天,看梨果一天天伸展身体、看叶一天一天变换着绿的颜色;秋天,看梨果儿一天一天变黄、看叶一天天发青、发黄、干枯;冬天,就看梨树枝、看雪。
在看的同时,你还得不停地扫。扫花瓣、扫落下来的幼果、扫晒落的小树叶、还得和秋风比赛扫大批大批的落叶。一年四季院子就没一丝清净。直扫到树上没有一片叶子,院子才能清净几天,然后就是落雪。满院子里的积雪堆起来,也不怎么好看。虽然我很爱雪,但落满尘土的雪,总让人不舒服。于是,就打开大门,把院子里的雪一盆一盆往出端。这个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夫和女儿养的那只叫阿宝的小狗了。它在雪堆上撒着欢儿,把自己弄得像个雪球。
我最喜欢坐在院子里看的莫过于梨花了。面对着这满树的洁白,我的遐想满天飞。
缠绵的春风绕着梨树转上几周,花蕾里就埋藏起春天的惊雷,撞开了春天的大门,一夜之间,梨花就以磅礴的气势,占领了沉寂一冬的小院。
梨花,带着纯净而优雅、明丽而高贵的微笑亮丽在枝头。坐在院子里,你感觉那一树梨花,就是一个怒放的春天。晶莹剔透的花瓣,是月亮遗失的衾纱,清风徐来,那股袭人的软香,能浸润你的肺腑、弥漫你的心胸。摇动花蕊的风,制造一场美的弥漫,让梨花把内心的芬芳一一吐出,风自己也被馨香的花蕊碰撞成动听的琴音。
梨花,比雪还白。用自己的纯洁洗尽人间的烟尘。在春风里,她白的风姿卓越、白的柔肠百结,这样的白直渗进你的骨骼,渗进你的灵魂,就好像有一只淡泊的手,一丝一丝掏空你内心深处欲望的淤泥。
在这样的梨花面前,我只是一个沾满俗粉的浓黑,就好像我一不小心误闯入一个圣洁的殿堂,周围一片寂静的白,而我更显得墨。我不敢说话,怕自己混浊的语言弄脏了这一树的纯洁。
我喜欢站在梨树下,静静地倾听阳光和花的絮语、喜欢听蜜蜂与花的情话、喜欢听风与花的呢喃、喜欢听华与花的谈天。站在花下,我能听到春天的心跳,听到花瓣深处灵魂的回响。
月下的花瓣更是美丽。淡淡的月辉下,朵朵梨花就像盏盏玲珑莹泽的小酒杯,斟满月光,盛满芬芳。谁有幸能饮尽这绝世的风华?夜宿在花间的小鸟被这清纯的香味熏醉,偶尔的呢喃,使这一片精美扩张的深邃、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