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灰尘和噪音。秋风萧瑟,落叶在风中与树干做最后的骨肉分离,落寞的旋入泥土,做出“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牺牲,瞭望来年。只是来年那树那枝丫是否还记得去年落叶的期盼呢?而人便不同,只要在生命中曾经存在的物或曾经发生的事,或多或少,便会有些记忆。
不经意的路过一个站台,我突然驻足,我讶然!
一个人,一个我所熟悉的人就站在那里,他依然一米八多的身高,腰板直而且硬朗,黝黑的肌肤,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那片月牙般而又稀疏小胡子。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惊讶,依然向着公交车过来的方向张望。会是他么?20多年过去了,难道他有永葆青春之诀窍?我正在纳闷,那个人,看都不看我一眼便乘车而去。我方回过神,意识到是自己认错人了,便有些失落。是呀,那个人太像一个人了,一个让我有些感激又有些怨恨的人——我的高中语文老师贾恒。
我慢慢的平息这暮秋和记忆所带给我浮躁,思绪渐渐明晰起来。我的高中生活是在二舅所在的那个学校度过的,二舅是数学老师,和语文贾老师是好朋友,二舅在学校时,基于二舅的肃严,我便有些恐惧,怕他向爸妈告了状,剥夺我的上学机遇,所以,是一千个好,一万个好。就在那时,我发表了我的处女作——一首诗,题目是《庄稼人》。并获得20元(真正的稿费是5元,镇政府为鼓励青年人写作而奖励15元)的稿费,发表的杂志是《原野》(而这本杂志也因多次搬家而遗失)。而这20元的稿费中的15元应归功于我的语文老师。
在学习中,他发现我喜欢写作文,便额外给了我任务——一周给他交3-5篇文章,题材不限。一开始喜欢写诗,在家务农的一年,让我感受到农民的朴实和勤劳,为我提供了当时的写作素材,所以,大部分题材是写农民的。也许我是二舅的外甥女的缘故,贾老师对我便特有耐心,无论文章写的多么糟粕,他都会一字一句的一个标点的为我圈点,进而告知我如何改进。我也因受到鼓励,而更加努力,每日里挖空心思遣词造句,为完成那些额外的任务。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有一日,贾老师告诉我:“投稿吧,也许能发表。”于是,有了那20元的稿费。
然而,好景不长。二舅因从政离开了学校,便理所当然的把我委托给贾老师负责督导了。我的本性也终于在二舅离开以后而暴露无遗——贪玩,迟到,懈怠。把自己的“苦难”经历抛之脑后,居然还结了两个“铁杆”好友,一个是现任数学老师的女儿,一个是另一个班的班花,怎么走到一起的,此时已无法考究,只知道我们三个除了课堂上之外,其他时间便是形影不离。我们会旷课到不远的一个国营厂矿里洗免费澡,还会一日不回学校跑到班花家里,向她的父母撒谎,博取她父母的信任,在她的家里享受鲜美的饺子,还会在学校的后花园(一片菜地),晒着太阳聊天,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都非常惬意呢!
最终的结果惹怒了数学老师和贾老师,于是,立一新班规:凡迟到、旷课者,一周不许进教室。还真的震慑了我们,一段时间内便都有收敛。我终于还是有一次无意触犯了,于是,真的不敢进教室,偷偷地回了家,然而,我惊异的是,我前脚到家,贾老师便后脚跟进,我家距学校30里路呢,那时没有公交车,是骑自行车回的。爸妈只为了招呼贾老师了,便没来得及询问我。奇怪的是贾老师并没有提及我是逃学回家的,只说是他也回家和我顺路,顺便过来看看,也好让我拿好东西和他一起回学校,爸妈也信了他的话,于是,我便找了借口拿了东西和他同往回学校了。那么,他是如何知道我回了家,而又跟至我到家的?至今都是谜。
我于是对他有了更加感激之情,便开始努力学习。高考终于在紧张而又如释重负中结束,剩下的便是等待。我终于没被大学录取,结果是在二舅家里得到的。二舅冲我发了脾气,并最终告知:“从现在开始,你自己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谁也帮不了你。”
不对,这不应该是二舅对我说的话,因为,他曾经告诉我,第一年成绩不好,可以复读一年。我就是因了他这句话,才没有过多的给自己压力呢,而如今,他居然可以说话不算数,我心里感到憋屈,我不甘心,我想知道原因,便私下里向二舅妈打听,其结果是:我的所有行径都被贾老师以文字记述、以书信的方式使二舅尽收眼底,让二舅做出不让我复读的决定的就是贾老师书信上的一句话:“她填报的志愿,除了清华、北大,全是名牌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