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风景,你需要的时候,它出现了,它就成为你的风景。最近想散散心,去了趟抚州。朋友一家热忱邀我们去乐安观瀑布。“虽然比不上名山大川,但绝对值得一看”。朋友神秘兮兮,看似自谦却明明掩饰不住自豪的神态,让人感觉似乎探访一位深藏闺阁的神秘尤物。于是欣然而往。
从乐安出发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车离开国道,把喧嚣的城市远远甩在脑后,便一头扎入大山深处,在它九曲回腸里做开了道场。崖壁密林芦苇簇拥着狭窄的小道,转弯、转弯、急转弯,前方的路望不到十米。偶尔有段豁口透口气,看到连绵的大山奔涌而来,却很快又钻入密林。似乎再也穿不出头的弯道开始让人沉闷不安,车,穿过两个畲族村寨终于停了。
一个平淡无奇的山坳,几户人家,几?畦菜地,几只散养的鸡和狗。但听到流水声了,隐隐的含蓄的,一条石涧却已奔到脚边,把一块黑色的石碑引向来客:金竹飞瀑谷。
冬去春一来的枯水季节,山不绿,林不茂,水也不丰。不断有树木、竹子折断、倒下、横架在石涧上,倒也悠闲出自然无琢的野趣。我们溯流而上,水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响。当它撞击着发出轰鸣声时,定有激流倒挂成川迎面扑来。有双龙戏珠追逐而下的,有兄弟抱拳涌入幽潭的,有冷剑直插火花四溅的……循着目光追到最高处,却蓦见一位长发玉女,浑身披帘挂珠,珠联璧合,在如缎如链的水瀑下尽情沐浴。这时,山活了,亭亭玉立,玉洁冰清;水笑了,从山脚到山顶所有的瀑、潭、溪、流都率着性地欢腾;而我却静了,面对它无休止的喷发,凝神定气,靠近它靠近它。据说在丰水季节瀑布可宽达十五米,整个落差有四百米。
这是一种何等的感受啊!
一股雪团般移动的巨大洪流,从百米高的两峰间跌落,摔成三折,又层层展开,碎而分流,聚而成潭,满溢再行,遇阻而迂回,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它前行的步伐。当全世界的水都在这样义无反顾,不折不挠地奔向大海,一路吟唱着自己的歌。我感到了一种力量,一种刚柔皆不可摧的力量。它,一定是属于内在的形而上的心性的:水,是有信念的。
没有信念,怎会有这冲开群山高空跌落的坚定;没有信念,哪有这义无反顾奔向目标的决心;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使他入污泥而心不染,润万物而细无声;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产生如此坚忍不拔的意志,纵使化成雾,结成冰,或干涸于沙漠中,仍初心不改,在一次次生命的转换中,得以最终的升华。
水是有信念的。信念使它如此的专注,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坦荡,如此的无怨无悔!
信念使一切人事物都有了存在的意义。就说人,一个平凡的人,如果树立了自己的信念,就会产生无穷的能量。比如:把家务事做好,让一家人安心的生活工作学习,为社会做出贡献。这是一个家庭妇女的信念,它使枯燥繁琐的家务劳动赋予了伟大的意义。过好每一天,以愉悦的身心去体验人生最后阶段:入海口的宽广(冰心语)。这是一个老年人的信念,它使无聊无着的老年生活有了追求的意义。此时我想起最近电视报道的一对老年夫妇的故事。一对军人夫妻,一辈子在大西北服役,经历了多次生死考验,是部队和当地的老百姓把丈夫从死亡线上拉回来。退休后夫妇俩立志要把所有的爱和能力都回报给党和人民。这是他们的原话,也是一句套话,但他们却以此表达了一个真诚的信念!他们选择了希望工程。当他们把第一笔钱,五十多年来的全部积蓄,20万,捐给大西北偏远农村的教育事业时,这个数字,早已无价。现两位老人已八十多岁了,还在继续着他们?的事业,他们说一直要干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信念使他们的精神冲破个人的藩篱,融入一个无限的永恒世界。共同的信念也成为老年夫妻生活幸福的源泉。
信念,是一首心灵的歌,它使人生得以升华。
那么水的信念是什么呢?是奔向大海,万源归宗的愿望?是源于自然奉献自然回归自然的报恩?或者就是一个“无”,“本来无一物”本身就是它的信念,它的状态。润泽万物,海纳百川,只是它心性的起用和物化。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