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儿,误入教室。
孩子们兴奋极了,立刻关闭门窗,站在凳子上、课桌上,跳起来去捕捉它。
课堂纪律无法维持,老师喊什么都听不到,孩子们扔出课本,甩动扫帚,扑打。呼喊声、尖叫声,鸟儿急速拍翅的响声,撞击墙壁、玻璃窗、灯管子的啪啪声,以及它昏头撞脑,趔趄倾斜的飞翔姿态,闪电般的速度,让教室里的气氛紧张极了,空气中浮动着搅起的灰尘,课本纸页在头顶飞过,有孩子被其他孩子碰撞、推搡、踢到,开始谩骂、哭叫,真是乱得不能再乱了。
老师站在讲台上,无奈地看着这一切,场面失控,作为秩序的维护者,老师也无能为力。几片羽毛从鸟身上脱落,携带着它的体温和独特的气息,晃悠悠地在空中飞旋。有孩子跳起来,扑到了,捏在指尖,立刻被另一个孩子抽走,又是惊叫、索要、追打。
对于鸟儿来说,教室是布满危险的沼泽,除了拼命逃避、挣扎,没有他法,幸而上天眷顾,它无意中从门框上方玻璃破洞钻了出去,孩子们集体发出遗憾的哎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知道,这次惊恐无比的遭遇,是否会在鸟儿心里留下阴影。它已经回到天空里,大地上,虽然处处有危险,但肯定没有教室里的危险密集,每一寸空气里都是抓取的手、洞开的嘴、尖锐的牙齿。它更不知道,这些危险来自于孩子们对它的喜欢。
也许,鸟儿没有人类这种记忆能力,但它肯定会更怕人类。
我的内心,就像这间教室,大多数时候,看似秩序井然,其实包含各种心思,就像坐在座位上的孩子,有各自的眼睛和心灵。忽然,因为某份情感,某个欲望,他们都动了起来,呈现混乱的状态,无法静下来,灵魂的鸟儿惊飞,不断撞伤自己。
心中的鸟儿在飞翔,翅膀拍动,空气漩流。风起,树摇,世界开始动荡。鸣叫着,情感从心里喷射出来,像雾一样浓郁聚集,覆盖成云,将我包裹在里面,像淹没在水里。我感觉窒息,想伸出头来,透气。忽而,那情感又飘散无踪,渗入每棵草,每朵花,每片树叶,每缕光线中。情感在那里,就是无法抓握,无法提取。
我很怕失去这只鸟儿,想着让内心变大,像海洋一样广阔,像天空一样高远。它怎样飞,都飞不出我的心。让它感觉不到束缚,自由酣畅。
可是,我的心还是太狭小,里面有弯曲的隧道,犬牙交错的石头,阴暗潮湿的角落,还有某种类似玻璃门窗,看起来透明无碍,其实坚固的阻隔。
鸟儿在其中,碰撞得遍体鳞伤,它就是不肯停zhi飞翔。
我不完美,也不想虚伪地装成完美的模样。有些欲望我控制不了,会贪求。有些规范我遵守不了,会逾越。
我做不到不食烟火,不染烟尘。我只是一个身体沉重,满是欲望,满心自私的平凡女人。我忏悔着自己的错误,却又无法彻底改正。我的内心会矛盾,会疼痛,会纠结。我看见了光芒,却够不着光芒,更做不到成为光芒。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左右游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如果,人没有精神的痛苦,是好事吗?鸟儿不去追光,不一次次向玻璃窗撞去,而是跌落在尘埃里,就会被某个孩子抓在手中,就再也没有机会飞翔。(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鱼儿、泥鳅、蚯蚓、蚂蚁、蝉……,这些动物,真的没有渴求、恐惧,没有纠结、痛苦吗?
人,内心中存在着精神这种东西,就不愿堕落,就会仰望。
灵魂的鸟儿,总有一天会从死亡的通道逃离。内心安静,让灵魂的鸟儿没有惊恐,感觉不到阻碍,自由地停驻或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