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末,父亲60岁时就离开了人世。他没有叮嘱,没有遗憾,含笑九泉。当时,乡里因发生禽流感、口蹄疫等动物疫情,我就从快、从简地把父亲的丧事办理了。每逢清明时节,我总是带着对父亲的哀思,踏上崎岖的山路,到大山深处的父亲坟前,按哈尼族的习俗,宰一对公母鸡,并鞠三个躬,说一声: “父亲,安息吧!下辈子还做你的儿子。”
父亲是大山人。父亲本来有8个女儿,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于农村缺医少药,疾病夺走了我四个兄妹的生命,我便成了幸存的四姊妹中的老大。为了家庭生计及供我们姊妹四人读书,父亲跟随马帮把外面的商品驮到大山里,又把山里的东西运到山外去,传承着“山间铃响马帮来”的传奇故事。父亲在大山上开垦梯田,成就了堪称“世界一绝”的哈尼梯田与文化。父亲在荒山上种草果树,林、果双丰收,给大山披上了绿装……正因为如此,大山素有“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美誉。父亲一生以山为家,情系大山,在父亲的引领下把公路挖到山里,高压电线架到了村里,青山、碧水、蓝天使得家乡更美,山里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父亲是梯田人。父亲没有文化,但凭借着他的智慧和一把锄头去开垦梯田,把家里的那片梯田绘制得如此多娇。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父亲依旧早出晚归地忙碌在我家的那片梯田里,没有清闲。他把我家的一丘丘梯田改宽扩长,精耕细作,梯田犁了又耙,耙了又栽,栽了又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那片梯田,父亲劈山开沟把溪水引进梯田;在梯田边种下许多柳树,为梯田保土保水。父亲在梯田边搭建了一座蘑菇房(俗称田棚),田棚里冬暖夏凉,耕作梯田时下雨了可以避雨,天热了可遮阳乘凉,劳累了可在里面抽烟筒歇气。田棚里长年圈养着耕牛、鸡、鸭,放置着耕作梯田的生产、生活资料……勤劳的父亲告别梯田10余年,但他生前那句如泥土般朴实的话语:“保护好那片梯田,今后一定要过上好日子……”依然令我魂牵梦绕。父亲留给我和弟弟的不仅仅是他一把锄头、一把汗水开垦出的那片梯田,更多的是哈尼人的智慧和哈尼人捍卫梯田的精神。
父亲是憨厚人。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从来没有进过学校,目不识丁,他饱尝了没有文化的苦头。记得我上高中时到县城上学的第一天,父亲背着一捆板蓝根药材和一些鸭蛋,带我跨出家门,趟过河,翻山越岭,走了10多个小时的山路才走到城里,父亲把东西卖了给我作入校的生活费。为了供我读书,父亲不知历经了多少风霜,饱尝了多少人间的酸甜苦辣。父亲勤劳而朴实,他一生没有去过几趟县城,没有到过州府蒙自。父亲对子女要求严格,他曾对我说过:“老老实实工作,踏踏实实做人,你是大山的儿子,一定要为大山人民谋幸福。”正因为如此,我在乡镇工作的日子里,父亲从来不给我出难题。父亲不仅种着高山上的田地,还承包了金平蛮耗一带的矮山地种植香蕉。他带头完成国家公定粮缴纳的任务,带头做农村公益事业……父亲在我的心目中是好样的。
父亲没有文化,但教我做人做事;父亲是山里人,对大山的信念坚定不移;父亲犹如一座大山,大山精神永远激励着我开拓进取、奋发有为。我一生忘不了父亲,我将把“父亲”存贮在脑海里,时常用鼠标点击着刘和刚唱的《父亲》这首歌,寄托我对父亲永远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