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家我和弟弟都非常高兴,父亲回来一星期后,我们的冰车就做好了,虽然暂时用不上,但今年冬天时我们再也不用眼巴巴看着别的小孩在我们面前显来显去。我们一放学就跟在父亲屁股后,去村里别人家串门,这些都是我们原来不曾有的。我和弟弟甚至已商量着过年响炮的事。奇怪的是我看见妈妈在没人时偷偷抹眼泪。直到有一天别人无意中说“二娃(父亲的小名)叔废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过度的劳累让父亲病倒了,他得了矽肺病,不能在井下干活了,父亲是回村养病的,那时叫“归劳保”。母亲抹眼泪是担忧一旦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她该如何拉扯大我们姐弟四人。
父亲好像并没有在意他的身体,他又开始了他的农民生活。原来他串门是为了找亲戚们多兑点土地。父亲种上了谷子、粟子,还有莜麦、山药(土豆),一个月或两个月他回一次矿上去领工资。那时只有43。5元,日子虽然艰难,但在我们那个小村子里已经好多了,最起码每个月我们能吃上馒头和大米饭。父亲自己又开垦了一些荒地,种上了家常蔬菜,黄瓜、水萝卜、小白菜。更让我和弟弟吃惊的是父亲竟然悄悄种上了花生。那时刚刚学完课文《落花生》,才知道花生是地里长的,我和弟弟偷偷刨了一颗,才发现花生和土豆一样是一串一串的,但那时还没有到秋天,涩的一点也不好吃。农村的土地和空气滋润着父亲,父亲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他没有刚回村时那么喘了。
父亲回村的当年为我新买了一辆“飞箭”牌自行车,我学车时,两手捉着把,右脚从梁下跨过去,我叫它“掏孔骑”,因为直接上座腿短够不见脚蹬。半年后,我就能上车梁上骑车了。我第一次跟上同村的人去乡里粮站领回了一袋面粉,十里的山路,有上坡道,有下坡道,累的是出了一身汗。但父亲见我回来后,高兴的逢人就夸我,还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我骑着这辆车还带母亲去邻村看过戏,母亲也乐了好几天。
初中毕业时,父亲想让我升高中读书,我坚决不同意,我要上技校。主要想自己家比较穷,读高中会给家里增添负担,况且弟弟上学也需要学费。父亲说钱的事不用你考虑,你上到哪我供你到哪,讨吃要饭我去。我和父亲说,上技校我就有了工作,可以给家里减轻负担,以后有机会我还能继续读书,继续深造。我上技校后,学校每个月有15块钱的奖学金,11块钱的助学金,每月从家里拿50块钱就够了。父亲最终没有拗过我,但他却又做了一个令我一辈子都心疼的举动,在我上技校后,父亲又回到了矿山。因为尽管我和弟弟都省吃俭用,父亲单薄的工资显然不够。父亲回到矿上虽然做的是安全员工作,但煤矿井下恶劣的环境依旧侵蚀着他脆弱的身体,父亲退休后,又选择了一家小煤窑去开绞车。父亲在用他的血肉之躯为他的亲人提供庇护,供他的两个儿子读书。
我参加工作后,父亲在我们的多次恳求下,终于不再工作了,他专心地享受着退休生活。姐姐领着父亲去北京旅游了一圈,父亲可高兴了,他说下次开奥运会咱们再来,来时多住它几天,看看啥是奥运会。可他的身体却每况日下,他戒掉了烟和酒,这是他一直坚持的命根子,他在顽强地活着。病魔没有给父亲机会,父亲没有等到奥运会的召开,就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一生是辛苦的一生,勤劳的一生,也是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