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于往事栩栩如生,却又缥缈不定,眼前却看不见人。
我愧疚于怨过父亲,不理解父亲。我小时候老觉得父亲对我太严肃,有点惧怕父亲,总是通过祖母和父亲交流沟通,很少和父亲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上世纪70年代初,一年暑假,父亲用自行车送我去100多里外的二姑家看小表弟。正赶上雨季,石川河的桥被大水冲垮。父亲脱了鞋,往返三趟,分别把我、自行车、面粉从浮桥上送到对岸。过一个小镇休息时,父亲买了两碗油糕,我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父亲却只吃了两个,说这油膏太甜了,不想吃了,就让人包好了带上,自己只啃了几口干馍。傍晚时分,父亲精疲力尽的进了二姑家门。却不忘交代二姑第二天把剩下的油糕给我热热吃。我当时真傻,以为父亲真的不爱吃甜食。父亲从困苦境遇里一步步走过来,他发誓不让孩子再向过去他那样贫穷和坎坷。直到父亲老年,他还是总爱吃点心,我们每次回家都会带甜食给他。
父亲给我们的爱像海洋一样多,父亲只有奉献,没有酬劳。我们回报父亲的爱不及海洋的一滴,我们是那么的渺小。可父亲却是那么满足,那么欣慰。父亲老年以后,每个周末都要坐在门外的老圈椅上,向南眺望。盼望着女儿们来家团聚,他老眼昏花,每次却都能第一时间准确的看见女儿的到来,远远的就急急地喊母亲——来了。他的激动兴奋溢于言表。父亲年老体弱多病,可总要哆哆嗦嗦地招呼着我们喝水,吃他的好东西。父亲最惬意的事,他斜靠在床上。我们儿女们围在一起,天南海北的侃世界。他有一颗永不服老的心,想要多多地了解外面的世界。
如今回家,人去椅空,床上再没有了老父亲的含笑静听,再也听不到父亲招呼儿女们吃饭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你命令弟弟送我回家了,再也不能听你讲往事了,再也不能聆听你说处世为人的方略的了,再没有机会给你倒水端饭了。那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只能是回忆了。
我难过。虽然难,但还要过。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沉沦。父亲重病,我心存侥幸,以为父亲这次和前几次一样也能挺过去。可就在我离开五分钟的时间,你永远的停止了呼吸。那一瞬间天塌地陷,世界不再色彩缤纷,只剩下了灰白。后来我再想一想,你离开人世,也要走得那样的安详,你不想儿女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去,怕女儿撕心裂肺的受不了。你想像大象一样,悄悄地离开。这是父亲最后一次给予我们的人间大爱。
向死而生。人,生不知所从来,死不知所何去,我安慰自己,那是另一种新的生的开始。我本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现在却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对天空增加了一份牵挂,想着父亲一定在天空俯瞰着我们。父亲你放心!我一定能忍受现实给予我的幸福和苦难,一定会承担起生命赋予我的责任。
父亲,请来世还让我们做你的儿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