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豪华的法拉利、迈巴赫、宾利、林肯,离我十万八千里。普通的豪华的奔驰、宝马、奥迪等诸如此类的宝马香车,距我也有百里。离得远的美国、英国,离得近的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国家的土地上,没有我的豪宅、别墅,一丝一毫、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没有出过国门,对于外国,纤尘不染。即便是国内,我也仅仅是在三四线城市拥有普通的住处,普通的四轮代步工具。
没有豪宅、豪车,有什么好炫的呢?但炫富心理,已经膨胀了我的心脏,溢满了我的胸膛,充斥了我的脑海。不炫,不足以平复心情。
近日读王友明老师的旧作《娘的心思儿知道》,文中浓浓的,母亲爱儿、思儿、念儿、盼儿的汹涌的情感,时时冲击着我的泪腺;平山玉儿老师转发后的几句评论“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催生了我的感慨“所以,好好孝敬父母吧!”没想到,她的父母均已去世。感慨安慰之余,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姑姑姑父,叔叔婶婶,所以,才想要炫富,炫炫我的这些出出进进成双入对的亲人们。
第一对出场的,自然是我的父母。二老的年纪几近八旬。
父亲眼睛不太好,一只仅仅晃个影子。膝盖半月板不好,却坚持不做手术,为此走路疼痛,一瘸一拐。走长路就骑自行车,或者电三轮。退休十五年来,出过关于铁轨的专利,研究过汉字的根源,找人打制了医院使用的自我处理屎尿的病床,陪着孙子背过不少英语单词(父亲年轻时学习俄语),如今在老年大学研习毛笔书法。喜欢下中国象棋,虽然棋技一般,有时还会悔棋耍赖,但依然每天上街,找三两老友,切磋较量,乐此不疲。偶尔也会打打麻将,但出钱甚少,输个十块八块是十有八九的事,一旦发现势头不好被人算计,输钱剧增,第二天再不登此宅,曰“骗子堆儿”。虽文采不高,但擅喜写打油诗,《麻将歌》,诙谐幽默,为别人点炮,还能沾沾自喜。《吃饭歌》“吃个葱,蘸个酱”就这生活,还说“赛神仙”。《死了歌》叮嘱我们四个,现在好好孝敬,多回来看望,多买好吃好喝,百年之后不许大张旗鼓、大操大办,“家人哭,外人笑”。辛酸批评他乱写不祥之词的同时,也为父亲的洞察力叫好。
母亲呢?因为心脏下过支架,腿骨曾经骨折,动过两次大手术。恢复以后,身体尚可。如今虽已七十有八,但心态年轻。后院里种满了青菜,韭菜、豆角、葫芦、茄子、丝瓜、眉豆,应有尽有。从春到秋,菜样不断翻新。吃不了的,我们几个带走,我们不回来,就送给邻里邻舍、新友故交。侍弄蔬菜,母亲素来精耕细作。前院是花花草草,月季、芍药、大丽花、指甲花、星星草,从春绚烂到冬。这些花,买来的,挪来的,养植的,来源不一。从我家到邻居家,从邻居家到我家,这种花挪过去,那种花移过来,资源共享,休戚与共。侍弄花草,母亲向来兴致勃勃。
大门口,父母摆放了凳子、木头、石板。一早一晚,闲暇后人群聚集。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母亲耳朵有点背,但时时参与话题,不时搭腔出岔子,惹来大家哄笑。母亲脸不红,装腔作势地大声质问:“知道我聋,为什么不大声?”边说边拍打着才四十多岁的嫂子,惹来更多的哈哈大笑。用嫂子们的话说,母亲“老少通吃”,是大家眼中的“老顽童”。“婶子,赶集去不?”嫂子从门口过,招呼一打,母亲立刻上三轮,随着就走。买个烧饼,挑块布头的,总有收获。“姑姑,买鸡蛋去不?”嫁到邻家的表妹一嗓子飘过来,母亲又登上了小三轮,鸡蛋、葡萄、牛肉,从外村运回。母亲像个小孩。贪玩,和年轻人不分老幼,打成一片。一会儿和别人开玩笑,一会儿又因为个啥事批评别人一回。别人呢?也不拿她当外人,一会儿有事情咨询如何处理,一会儿也因为她答错腔玩笑几句。时而庄,时而谐,时而嗔,时而怒,母亲在四邻八家面前,挥洒自如。
第二出场的,是姑姑姑父,叔叔婶婶。巧的是,这三对老夫妻,都是男性有公家的工作,如今退休闲赋在家,女性都有初中的学历,却一直在家相夫教子,赡养老人。这些相同之处,让他们拥有更多身居农家小院的人们,不曾有的远见卓识。
姑姑与母亲同龄。姑姑性情温和,从不爱生气着急。四个子女中,三个都与我同在一座小城工作,身边的是三女儿,不喜欢上班朝九晚五的约束,种田稼禾、养猪喂鸭,自是畅享农家的欢乐。记事起,多次在姑姑家居住,日夜和表姐们玩在一起。姑父退休多年,弥补姑姑养老育小的辛苦,地里的活计再不用姑姑插手。姑父人聪明,出门吃饭时会偷师学艺,练就了一手厨师的技艺,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去姑家,吃姑父做的饭,是我等亲戚的愿望。羡慕姑姑一家时时可以吃到自做大餐,有时,眼珠子都想掉出来。
叔叔是返城知青,回城后是建筑公司的高级技工,找平楼房地基,高楼直不直,叔叔拉线细看,火眼金睛一般。这是叔叔的拿手绝活,整个公司里独一无二。叔叔不善言谈,但心地善良。初上班,读夜校,夜晚常常去叔叔家居住。叔叔与四个儿女住在小城,那时我们几个尚未成家。叔叔怕我窘迫,细心叮嘱兄弟姐妹,万不可在我面前说出“家里没了米、面、油”之类的话。每每从小城回老家,叔叔都会给祖母带回乡村里不曾有的食物。
是叔父的善良得以回报,也许是孝心得到福报,叔叔婶婶都还身体健康。
得益于好的国家政策,得益于好的国家福利,依然是农家身份的母亲、姑姑、婶婶,每月乐呵呵地从银行取回一百零八元,每天笑呵呵地含饴弄孙,每天三顿锅碗瓢盆交响曲,每天欢声笑语洋溢在街头巷尾。
我是富翁,因为,我拥有世间最难得的人生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