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至、万物生。
看到春雨,我总是被失落感萦绕着,因为父亲再也回不来了,父亲再也不能同我一块淋雨了。
父亲从我记亊起,家里人的生活重担,就全落在父亲一个人肩上,母亲长年卧病在床,奶奶年迈还得照顾。父亲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回来还得抽空编席子。我们村在汾河岸边,有一片苇子地,大约有十几亩。它不仅是孩童们秋未吃苇牙的绝佳去处,还是主妇们端午包粽子的最好粽叶。也是手巧人兴起做竹笛的最佳原料,更是席子匠盘坐编席的上好资本。我父亲就是一位席子匠,他编席子又快又好,是人们说的好席子匠。待到秋收季节,村里会给编席子的匠人,分一部分苇子,并有任务安排。我的父亲就领到了这样的任务,且捎带的拿回些剩余短小的废苇子。这也是我父亲人气好,才有这待遇。父亲用晚上的时间,把好的苇子编成席子交给大队,完成任务后,将剩下一些中间断节的,连同要回来的短小苇子,编成席洞子。在人们熟睡时,悄悄拉着小平车,有时甚至顶着雨滴,去很远的小村庄去卖,以换取一些粮食,接济家人渡过青黄不接的难关。在售席洞子的过程中,他利于交流,行于薄利,因此父亲的席洞子总是供不应求,总能换回来一些粮食。父亲就像井口的辘辘一样,不停的转着。
记的那是一九七五年的春天,是个星斯天,我和父亲去地里,父亲扶耧我溜肥,在巴掌似的坡地上耕作着。地不算长,常常走不了多远就得掉头。由于地是不规则形状,就留下好多地头偏角,需用蹶头人工刨翻。不是好苦力,真还不好做地里的活。正巧栽种时又下起了细雨,父亲满脸的笑容,老天照顾咱呢,我们干得更起劲了。快要结束时,父亲才发现他的烟嘴不知那个时候就掉了。这对于爱抽烟的父亲可不是个小损失,于是父女俩,就开始在地里找,把耕过的地用手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
汗水混着雨水,在父亲的脊背上流淌着,我头上顶着父亲硬塞给的上衣,还不算狼狈,可父亲却让雨水淋了个透。光着上身的父亲和我刚踏上回家的路,就又给我讲起了故亊,古老的神话,现代的趣事,随着他的讲述,精彩的画面呈现在了我眼前。快乐伴随着我们父女俩,忘了苦、忘了累。
父亲的衣服总是那两件,冬天里边套个棉服,春季时只留单衫,遇雨时披个旧衣,可对孩子们却舍得买,特别是做为姑娘的我,穿的更好,在村里都算穿的不错的呢。吃饭常常是只为填满肚子,根本不求好赖,有好点的吃食,都让给了我们兄妹。看着我们吃,父亲比他吃了都高兴,如山的父爱溢满额头。
父亲虽然没有文化,但他懂的很多,记忆力很好,分析能力也很强,我们家不管遇到大亊小事,都是父亲寻找办法解决。我们兄妹几个从来没有吵架伴过嘴,这得益于父亲的言传身教。兄妹无论是在艰苦的岁月,还是在幸福的今天,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清天白日,都是相互关心,亲密无间。父亲走了,儿女们凭着从父亲那汲取的秘技,掌握了他的处事本领,继承了他的做人品格。父亲是我们身边伟岸的一座山,父亲是我们眼前不倒的偶像。纷纷洒洒的春雨,淋不走父亲的容貌,浩浩荡荡的春风,吹不走父亲的声音,父亲永远屹立在我们心中,永不磨灭。
淅淅沥沥的雨依旧,田中的耕地还在长着青苗,只是父亲英年早逝,仅仅活了五十个春秋。坟头栽种的树木已亭亭如盖,墓头顶的新土也变成了褐色的旧土。当春雨再淋到我的头上时,再在窗外敲打我的帘栊时,却再也见不到父亲结实的背影,再也听不到父亲讲的故亊,再也没机会为父亲寻找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