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微凉,万家灯火已熄,唯余星星点灯。卧室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打破了静寂的夜。屏幕亮了,在昏暗的房间中散发出诡谲的光,她猛然惊醒,振动却突然停止了。她拿起手机,拨了回去,却无人接听,再次回拨,电话通了,却传来了一阵抽泣声,仿佛是有所顾及般地,抽泣声显得细小却悲伤。看过来电人后,是她的妈妈,她慌了,忙问怎么了,那头的抽泣声却好像找到了发泄的闸门,声音陡然变大。断断续续地说:“老太爷,脑血栓,昏迷中,不醒,医生说有生命危险,只能保守治疗,年纪大了,不知何时便会发作、恶化……”
她一下子怔住了,却又强忍悲疼,安慰电话那头之人,说还有可能恢复的,不担心。
第二天,太爷的长子执意要将太爷带回乡下家中,落叶归根,不愿再留在医院进行治疗,拗不过他,只好如此。
第三天,去看之时已是太爷的弥留之际,这一面,便是永别。
第四天,太爷的死讯传来,所有人皆前去奔丧,去的途中,她和往常一样,与我们谈说,可语调中却透露出悲伤,仿佛黑巧克力黯然苦涩。
乡下有习俗,所有来者都必须跪拜逝者。她亦实行,第三拜之时,她跪拜下来,伏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像冰块熔化一般汩汩地从眼眶中流出,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晕开了一朵朵泪花。我将她扶起,带她到外面冷静一下。
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用平谈的语调,道出她小时候与太爷的事。她还说,太爷很实在,以前买卖东西,为防止不公正,会选出一个双方都相信的人,作为中间人来进行交易,太爷便经常会被选。
她还说,小时候,太爷的房前屋后是他们一群小孩子常常聚集的地方,因为他人好。太爷的园子里种着许多瓜果,他不吃,总会留下给他们这群孩子吃。
她抱着我,头抵在我的肩膀上,轻轻说了一句,姑娘啊,要珍惜所拥有的,失去才知道什么是失去……
那一刻,透过氤氲的泪水,她那忧伤面庞在我的心里烙下深深的印痕。
她便是我妈,她旁,便是吾心安处。
妈妈,愿你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