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晚有月全食。于是全家人晚饭后兴致勃勃,一边催促着儿子赶紧弹琴,一边往阳台上搬凳子,打算一起观看据说在七时左右出现的“红月亮”。广播里说这状况是几十年难遇的。
到了晚上六时半左右。天上的月亮还不全,半遮半掩的只露出皎洁的月牙。传说中的“红月亮”其神秘的面纱还未显现,也没有任何迹象要露出红色的容颜。楼下的大人、孩子们早已叽叽喳喳的纷纷架起了三角架和各种“长枪短炮”的观望设备。时间慢慢地流淌,儿子逐渐失去了耐心,老师布置的作业把他的心牵扯了回去。留下了我独自对着天空发呆。
记得小时候奶奶曾告诉我,月食叫“天狗吃月亮”。于是在我幼小的心里就有了一只狰狞的天狗,幻想中美丽的嫦娥和可爱的玉兔,每几年就要吞噬一次,这让我和伙伴们都对它很是恼火。后来在天狗与月亮的争斗日子里,我从奶奶那里知道了很多像牛郎和织女、嫦娥和后羿以及化蝶的故事。奶奶去世多年了,那些故事依旧在我心里,虽然淡忘了最初的记忆,但对我来说那些古典神话的启蒙给我了一个美好的童年,一直深深地扎根在心里。
小时候经历过的一次“天狗吃月亮”让我记忆尤深。当时约四五岁光景。正值秋夏交际的夜晚,村里人纳凉的少了很多,到十时许,大部分人都已沉浸在梦乡。突然,一阵猛烈的铜锣声把大家从睡梦中惊醒,队长一边跑一边满村子吼叫:“天狗吃月亮了,天狗吃月亮了!”。
寂静的村庄一下子就像沸腾的火山一样,喷发出了阵阵喧嚣。大人孩子霎时从各自的院子里,大门后涌了出来,争相奔走。我夹在大人的胳膊下,一路狂奔着被带到打麦场。不多时,整村的人几乎都聚拢在了一起,那速度和整齐程度,比队里分粮食都要及时。有些大人怀抱着自家的凉席,可能是来不及,直接就把孩子卷着拎了出来。诺大一个打麦场很快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集会的场所。连那些平时不甚出门的小脚老太太,也都聚到了这里,包括我奶奶。
孩子们可不管“天狗吃月亮”是何等大事,那是大人们的事情,很快就和同伴们打闹的无法无天了。奔打累了就顺势躺在漫天的星空下,看着一颗颗晶莹的拖着长尾巴的流星,漫天自由写意地划来划去。奶奶告诉我,每一颗星星都对应着一个人,它划到天空的一角,消失了,预示着一个生命的结束和另一个新生命的开始。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后来我发现,这和我在书上看到的说法是一致的。
慢慢的我长大了,家里在院子内盖了三间平房。炎热的夏季夜晚我通常都是找几个同伴一起睡在房顶上,大家东拉西扯地闲聊。那是我少年时期最美好的日子,没有学业负担,没有生活的压力。
凉风习习的夜晚,光着膀子,躺在繁星点点的苍穹下,看流星飞舞,琢磨着银盘似的月亮,忽然觉得那漫天苍穹的星月似乎都是为自己而亮的。对于“天狗吃月”那时已不再惧怕了,只是幻想着满天的光亮是否可以瞬间暗淡一下,再一次听听队长满村到处敲响的铜锣声。
村里迷信的人也少多了,大家习惯了月亮的秉性。再有月食时,也无人敲锣奔走通告天狗的来临了。只有几位健在的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以往的回忆,大家都不在意了。
冬天的夜晚,也有点点星辰闪亮夜空,不过清冷的月色照耀的距离不远,银晃晃地在天地之间形成一片光圈,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冬季出现月食的机会极少,所以,没有多少对于这个季节月食的记忆。偶尔一次在冬夜房顶的经历倒极其深刻。
老家所在的地方无线信号不好。有年冬天,女友来电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于是到房顶上想找到更好的信号,反倒给了我一个隆冬雪夜欣赏月景的机会。
当时下了几日大雪,当晚约六时雪停了。清冷的风很快就吹走了天上的云彩,月亮也露出了头。八时许女友来电话了,家里实在听不清,只有握着电话,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满是雪花的楼梯,爬上了自家的平房。
四下白茫茫一片,抬头月朗星稀,四望街上无有行人,在这魅力无限的房顶上,一个多小时的通话让月光和雪雾把我雕刻成了一尊塑像。回到家里,手指都几乎要冻掉了。不过雪夜的星月还是无私地眷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