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那窗外栅栏里的十多盆枝繁叶茂的鲜花,也仿佛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萎靡不振。家里的三个大男人谁也没心思去打理它们,看到它们枝繁叶茂的样子,似乎就会勾起内心深处竭力不愿去触碰的回忆:看到瘦小的母亲趴着身子,手拿着一个小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在伺弄着那些花花草草。
于是,那些花儿们就这样在黯淡的消磨中,渐渐枯萎,黄了,干了,直至于成了些毫无生命力的枯杆。
然而时间并没有因此而终止,它依然在流逝,盆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些新变化,一些又细又小的新芽开始从土里冒出来了,没有人管它们,也没有人给它们浇水,它们固执的使劲伸展着自己的肢体,在时光的河流中渐渐发育成了一些叫不出名来的,各种各样绿绒绒的草,有的还长得很高,分出很多的枝,结出了一串串紫红色的象绿豆样大小的花朵,它似乎很想把自己长成一棵树的样子呢,一棵会开花的树!
仿佛是嫌这些绿色还不够,似乎是为了印证生命的多姿多彩,不知何时,一只有着黑嘴壳,小圆眼睛的麻雀突然光临了我们这个开始有着些春意的窗台。它在这些茂盛的草丛中,蹦蹦跳跳,叽叽喳喳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呢?窗台里面的我停下那双在敲打着键盘的手,若有所思的望着它,它却忽然有所察觉似的抬起了头,然后,扑愣着翅膀飞走了,我仰起头,忽然发现天空很蓝很蓝!
我把这只小麻雀与我近在咫尺的遭遇当成一件十足的稀罕事说给了弟弟,他听后立刻从屋里捧出了一把米,把这些米撒遍了窗台的各个角落,然后,还搁了一个圆盖,盖里盛满了水。是啊,不知为何我们都热切的期盼着这只小麻雀的再度光临呢!
没有几天,这只小麻雀果真又来了,厚厚的推拉窗外,它警觉的站在窗台外沿一块竖起的玻璃上,偏着脑袋打量着屋内一动也不敢动的我们。半晌,它终于小心翼翼的跳下来,怯怯的啄食了几颗米粒后,却又唿啦一下飞走了。望着它飞到了对面高楼的避雷杆上,我和弟弟都感到了些失望,或许,是立在窗口的我们让生性胆小的麻雀感受到了危险吧!
时间就仿佛是一只有魔力的手,用不着刻意的营造与追逐,只是在花台上坚持着天天撒上些米,然后,就静静的守候着,不定什么时候这小家伙就飞来了,快活的在十多个盆里蹦来跳去,不时的从土壤中,草丛里发现颗颗如同珍贝般亮晶晶的米。这就是它的快乐,简单的快乐,然而不知为何,却是那样深刻的感染了我,以至于我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湿的了。
日复一日,这里就成了它每天必定要来的地方,还带来了它的一大家子,另一只成年的麻雀,和两只小小的几乎只有它们一半大小,可爱的小雏雀。小雏雀们的羽毛已经长得很齐整了,也可以扇着翅膀飞了,然而,它们却好象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面对着盆里伸嘴可及的米粒,它们不去琢食,却是边发出叽叽的好象撒娇一般的娇音,边张开翅膀,卖力的抖动着全身的羽毛等着父母从盆里叼起米粒来,再嘴对嘴的一颗颗深情的喂给它们。亲情啊,这无处不在的亲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让我潸然泪下了呢。
雏雀们一天天在长大,渐渐长成和它们父母一般大小了。我观察总是有些不太仔细,有点区分不出它们了,我甚至也不清楚,那第一只到我们窗台上的小麻雀倒底是哪一只了,我只知道,有只脑袋和身子都特别圆,特别胖,跳跃活动的姿态特别可爱的,一定是两只曾经的小雏雀之一,我给它起了个亲昵的称呼叫小胖。小胖的胆子要比其他的麻雀大得多了,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记得大概是中午吧,它们一大家子又飞来了,叽叽喳喳吵着闹着好一阵子,我和弟弟就想靠得离它们更近一些,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它们的快乐更多的留在这个有些沉闷和压抑的屋里。虽然它们已经不是很怕我们了,可我们无限制的靠近最终还是把它们惊走了,只有小胖还憨憨的傻傻的,我们都已经贴着窗玻璃站着了,它居然还没有飞走,而是窝在靠窗的一个花钵里,几撮蓬松萎黄的枯草丛中一动也不动,我们的手指几乎就可以通过玻璃触碰到它小小的身躯了。它的小圆脑袋耷拉着,眼皮松松的垂下来,胸脯匀净的一起一伏,我们观察了好一会儿,天啦,它居然是在打盹,在午睡哦!啊,多么可爱的小家伙啊!我们不忍心惊搅它的美梦,只是呵呵笑着,安静的守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