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阵子,地里的庄稼也忙绿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像绿油油的地毯无规则地覆盖在村子的田间地头。古老的村庄又熬过了寒冷的冬天,重新换上了一块新头巾,意气风发的走来。春天是让人流连的季节,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春天是万物开始生长的时候,小草变绿,柳枝发芽,桃树开花。但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春意弄人!春天总是在人们的忙碌声中、不留意间悄悄溜走了,留给人们的只有一声长叹和惋惜:“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啊!
我们要到一个山坡上去夜宿,或者说是去看守庄家地里的苹果。那时,爷爷虽然上了年纪,但还不算太老,六十出头的样子,还能帮着家里做一些清闲的活儿。一个山坡上到处被村里人种上了苹果树,包括我家地里也是满满的,一到春夏,整个山坡都被装饰绿了,很有绿意!有绿意,就有了生命的气息,就为秋之果实作了准备。秋季,那些完全成熟的苹果就像完全成熟的姑娘一样,已经水灵灵的了,老远就能闻到苹果的体香味,让人见了叫谗。
那个时候虽然村子里家家都种得有苹果,但还是有些半熟的人儿会将自己家的苹果暂时搁下,把手伸到别人家的苹果树下,趁人不注意不留心的时候偷偷摘下几个放进自己的衣兜里。因此,看守苹果就成了村里人在这段时期最隆重的事项,也有可能大家都是以看苹果为幌子,聚在一起图好玩、图热闹。当然我家也不另外。
一次,在我们不留心的时候,一个小孩果然就趁虚而入了,但他还是撞到了“枪口”上,被我当场抓获了。然而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和爷爷却发生了一点分歧,爷爷说:算了吧,让他去了,不就几个苹果嘛,生吃得的东西他摘两个也不足为怪。但是我没有手下留情,等爷爷走后,我却让小孩把已摘下来的苹果如数吃下,当时我还觉得这是一种乐趣。但就因为我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苦了那个小孩,听说那小孩因吃了那些苹果,可能是吃多了的缘故,回家后闹了几天的肚子,还住进了医院。我后悔自己的无知,不就是几个苹果吗!何必跟他叫真呢!已至于到现在见到已经长大了的他我都还有一种内疚的感觉。
后来,我再抓到偷摘苹果的人,我就不再惩罚他们了,只是叫他们和我看一天的苹果。其实,我是想让他们和我做伴,陪我一起玩耍,毕竟那时的我距成年也还有好几个年头,还在童心未泯。
其实,看守苹果是一个借口,大人们是不会轻易摘人家的苹果的,实在口渴了只要主人家在地里,向他们要上一两个,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人家自然也是会给的。
白日里爷爷回家干农活,把我单独留下。爷爷一走,我又把苹果单独留下,于是苹果地里就见不到了人影。我们几个小伙伴都跑到河里泡澡去了,要等到泡足泡够直到傍晚才会回来。当然一天中最兴奋最好玩最快乐的时刻也就数傍晚了,那个时候河对面的人和河这边的人就会聚到一起来。年轻的打牌下棋,上点年纪的就攒在一起吹牛拉家常,只剩下了一大群孩子们在公路上乱窜。什么警察抓小偷啊,什么追一二三啊,什么躲猫猫啊,各自演绎着各自的童话,只等家长们发出回家的“号令”后才会依依不舍的离去。于是,公路上又归于原始的宁静了。
热闹过后,大人们也会因为明天等在地里的庄稼,就各回各的圈棚里休息去了,于是山这边和山那边就只能听到一片虫的鸣叫声和一片呼噜声了。
这时的爷爷却不忙于睡觉,他总会拿出旱烟袋来,小心翼翼地将一支旱烟卷起,然后轻轻地点上火,啪、啪地吸个不停。眼睛好像看着袅袅起升的青烟,又像再看朦朦胧胧的远方。我猜不透爷爷在想什么,我想这时候的爷爷内心肯定很复杂,一定在想他的过去,想他的晚年,想他的一生。爷爷抽完烟后,睡下不久就打起了呼噜,睡着了。而我却无法入睡,一心还在兴奋着,还在想着白天发生一些事儿,或者想想明天和小朋友们该做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夜深了,夜鹰开始了鸣叫,爷爷的呼噜声越打越响了。我害怕起来,于是就将头捂进了被子,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香,做着甜美的梦。
这样的日子好像没过上几年,我们就不再在野外露宿了。那满山遍野的苹果树也无人看管了,渐渐的少了,最后只剩下一些树桩还站在地里,坚守着那片消瘦的光秃秃的山坡。好像是站岗在边关的哨兵,等待着下一班哨兵上来轮换才敢离去,又像村子里的老年人渐渐从村子里消失了,最后只剩下几个寿终未寝的硬撑在那里,也是风烛残年,摇摇欲坠的了。
爷爷也在时间的流逝中去世了,但我和爷爷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